《天庭邸报》作为天庭官方发行的权威刊物,平日里多在仙官、各大宗门、有头有脸的神仙家族之间流传。其内容多是些天庭政策法规解读、各司部工作动态、以及一些不痛不痒的三界奇闻异事,风格四平八稳,如同司命星君那张古板的脸。
然而,最新一期的《天庭邸报》副刊“三界经纬”栏目,却罕见地刊发了一篇署名“观微客”的评论文章,题为《警惕新兴势力无序扩张对三界传统经济伦理之冲击》。
文章措辞犀利,引经据典,通篇未提“辰运”二字,但字里行间的指向性明确得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
文章先是以忧国忧民的口吻,论述了三界经济秩序乃维系天道平衡之基石,强调“稳健”、“传承”与“规矩”的重要性。笔锋随即一转,开始批判某些“凭借奇技淫巧、一味追求效率与速度”的势力,指责其“哗众取宠,片面追求规模扩张,忽视根基稳固”,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更狠的是后面——文章暗示此类势力“捆绑散户,积聚游资,风险暗藏”,缺乏“大派担当与社会责任感”,只顾自身膨胀,却可能将风险转嫁给整个市场,一旦暴雷,“恐引发局部动荡,殃及池鱼”。甚至隐晦地提及某些势力“背景复杂,成分不明,与妖族、乃至某些敏感势力过往甚密”,需要各方“擦亮眼睛,明辨是非”。
这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威力比之前吴功曹的行政检查还要大!行政检查尚可据理力争,而这种占据道德和舆论制高点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邸报发行的当天,其影响就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白圭。几位原本与辰运有合作意向、但比较注重“名声”和“背景”的小型修仙家族和商会,纷纷派人送来措辞委婉的信函,表示“暂缓合作,需再观望”。甚至连百艺坊内部,也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一些原本受益于辰运物流而生意好转的商户,在享受便利的同时,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担心辰运这艘船会不会真的像邸报说的那样,说沉就沉。
“主事,情况不妙啊!”白圭拿着几封退回来的合作意向书,愁眉苦脸地找到林辰,“《天庭邸报》的影响力太大了!很多注重‘政治正确’的势力,宁愿不赚钱,也不敢跟被邸报点过名的势力扯上关系!长此以往,我们的业务拓展会举步维艰!”
林辰仔细看完了墨辰不知用什么法子搞来的邸报影印版(用留影石拓印的),脸色凝重。他预感到司命星君会有后续动作,却没想到对方玩起了舆论战这一手。这一招确实狠辣,直接打击辰运的声誉和信用根基,尤其是那个“灵韵宝”的雏形,更是被重点关照。
‘果然,动谁的奶酪,谁就会跳脚。司命星君这是要把我们定性为‘麻烦制造者’、‘风险源头’,从源头上切断我们的合作伙伴和资金链!好一招釜底抽薪!’ 林辰心中怒火升腾,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硬碰硬反驳邸报?那是找死,等于坐实了指控。必须用另一种方式破局!’
就在这时,苏月袅袅走入,她似乎刚在外面听了一些风声,轻声道:“谣言止于智者,但众生多愚。官字两张口,民声亦可沸。他们能用邸报,我们为何不能借用……民间的口舌?”
林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天庭邸报》高高在上,说的是仙官们爱听的大道理。但真正感受到辰运带来的好处的,是百艺坊的这些商户,是那些靠跑腿养家糊口的散修,是翘首以盼能买到便宜修炼物资的底层修士。”苏月缓缓道,“他们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汇聚起来,未必不能与那邸报争一争。”
“妙啊!”林辰猛地一拍桌子,“他打他的高端局,我打我的群众基础!司命星君想从上往下压,我们就从下往上顶!”
策略定下,立刻执行!
林辰将核心成员召集起来,迅速分工:
“白先生!你立刻联络所有与辰运合作密切、受益最大的百艺坊商户,特别是那些中小商户,陈明利害!辰运若倒,物流成本回归原样,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请他们联名上书百艺坊管委会,甚至想办法将声音传到更远的地方,陈述辰运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成本降低、生意变好、生活便利!”
“明白!老朽这就去办!那些商户得了实惠,应该知道好歹!”白圭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去联络。
“墨辰!你文笔好,脑子活!立刻起草几份‘故事稿’!不要空泛反驳,就写真实案例:比如‘老张头杂货铺因为辰运物流,每月多赚了三成’、‘散修小王因为加入辰运配送,终于攒够了买筑基丹的钱’、‘东街李婶能及时收到儿子从远方寄来的灵药救了命’!要生动,要感人!”林辰继续吩咐。
“没问题,老板!包在我身上!保证写得催人泪下又扬眉吐气!”墨辰扶了扶眼镜,眼中闪烁着搞事的光芒。
“青芜!让你的灵蚁兄弟们帮忙,把墨辰写的故事,还有我们准备的联名信底稿,迅速分发到长安城各大茶楼、酒肆、说书场!特别是那些散修聚集的地方!”林辰看向乖巧站在一旁的青芜。
青芜用力点头:“嗯!蚂蚁兄弟们,传东西最快了!”
“石猛!”林辰看向跃跃欲试的熊妖,“你带着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各个茶楼酒肆听着点风声。但是,记住!只带耳朵,不带拳头!听到什么,回来汇报,绝对不准惹事!我们的武器是道理,不是拳头!明白吗?”
石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老板你放心!俺老石有分寸!谁要是敢当面污蔑咱们,俺……俺就瞪死他!”他似乎觉得光瞪眼不够狠,又补充道,“再不然,俺就跟他讲道理!讲不过就让白先生去讲!”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一场针对天庭舆论打压的反击战,悄然在民间层面展开。
……
长安城西市,“忘忧茶楼”。
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灵通,也是各种八卦流言的温床。高高的说书台上,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说书人刚刚讲完一段《天庭群仙会》,正在喝茶歇息。台下,散修、小商贩、甚至有些偷闲的小妖,坐得满满当当。
角落一桌,石猛带着一个猴妖和一个狗妖,扮作普通茶客,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议论。果然,不少人在谈论最新一期《天庭邸报》和辰运。
一个穿着体面、像是某个小商会管事的人摇着扇子道:“啧,看到没?《天庭邸报》都发话了,说那辰运啊,路子野,风险大!还好咱们商会没急着跟他们合作。”旁边有人附和:“是啊,听说他们跟妖族混在一起,没个规矩。”一个尖嘴猴腮的散修压低声音:“我还听说,他们那个什么‘宝’,就是非法集资,到时候卷钱跑路,哭都来不及!”
石猛听得熊脸涨红,拳头捏得嘎吱响,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几个嚼舌头的家伙丢出茶楼。‘呸!一群白眼狼!用了咱们的快递便宜又快,转头就说坏话!俺老石一屁股坐死你们!’
他刚要起身,却被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石猛扭头一看,竟是平时不怎么管闲事、总爱捧着书卷的李慕白(那位在辰运负责文书、有些书生气的员工)。
李慕白冲他微微摇头,低声道:“石猛兄,稍安勿躁。”
石猛梗着脖子,压低声音:“李秀才,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屁话!俺忍不了!”
李慕白淡定地喝了口粗茶,道:“夫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与愚者辩,如同对牛弹琴。你此刻上去理论,除了打起来,让他们更有借口污蔑我们‘蛮横无理’外,有何益处?”
“那……那就任由他们泼脏水?”石猛不服。
“非也。”李慕白微微一笑,指了指台上休息的说书老人,“看见没?我们的‘道理’,马上就到了。”
就在这时,茶楼伙计快步上台,凑在说书老人耳边低语几句,又塞过去一小块灵石。说书老人眼睛微眯,点了点头。
伙计退下,说书老人清了清嗓子,惊堂木一拍:“诸位客官,方才说的都是天庭上古旧事,听着虽好,却终究遥远。老夫这里,刚得了几个发生在我们身边、新鲜热乎的真实故事,说来与诸位听听,博个感慨,如何?”
茶客们纷纷叫好。
说书老人便拿起一张墨辰写的“故事稿”,声情并茂地讲了起来。他讲百艺坊“张氏符纸店”如何因辰运物流,将生意做到了百里外的集镇,供养了全家修炼;讲散修“赵虎”如何从朝不保夕,到加入辰运后稳定收入,终于娶上了媳妇;还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一位老母亲如何通过辰运的急件服务,及时收到了儿子从险地采来的救命灵草……
这些故事朴实、真实、充满了烟火气,与《天庭邸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形成了鲜明对比。台下不少感同身受的散修和小商户听得连连点头,窃窃私语。
“是啊,辰运的快递是便宜啊,我上次寄东西省了不少钱!”“那个赵虎我认识,以前确实挺惨,现在人精神多了!”“要说扰乱秩序,我看以前那些大宗门垄断的时候才叫黑!”
舆论的风向,在说书人娓娓道来的故事中,开始微妙地转变。石猛咧开大嘴,偷偷冲李慕白竖了个大拇指。李慕白摇着折扇,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与此同时,百艺坊数百家深受辰运之利的中小商户,在白圭的奔走联络下,也成功将一份情真意切、按满红手印的联名信,递交到了百艺坊管委会,并通过一些渠道,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信中详细列举了辰运带来的种种好处,驳斥了“扰乱秩序”的说法,认为辰运才是真正“活络市场、惠及众生”。
这场舆论交锋,看似无形,却激烈异常。
数日后,效果初步显现。虽然那些高端仙官和大宗门对辰运的“麻烦制造者”印象已然形成,合作更加谨慎,但在基层散修和中小商户中,辰运的声誉不仅没有垮掉,反而因为这次“被官方点名”的遭遇,增添了几分“草根英雄”的色彩,支持者更加稳固。甚至有些原本观望的商户,逆反心理之下,反而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合作。
辰运总部,林辰听着各方的反馈,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暂时顶住了。”林辰对苏月和白圭说道,“司命星君想用舆论压垮我们,没想到反而帮我们进行了一次压力测试,筛选出了真正的合作伙伴,还凝聚了一波民心。”
苏月点头:“民心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司命星君久居天庭,怕是早已忘了这一点。”
白圭却仍有忧虑:“主事,经此一事,我们在高端层面的发展恐怕会受阻。而且,邸报的负面影响是长远的,很多潜在的、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可能会因此望而却步。”
林辰目光深邃,看向院子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后台不断增长的“灵韵宝”沉淀资金数据,沉声道:“白先生所虑极是。所以,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接招。高端路线暂时走不通,我们就深耕基层,积攒实力。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们不是攻击我们‘积聚游资,风险暗藏’吗?那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把这个做起来,做得更规范,更透明,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价值!”
“您的意思是?”白圭疑惑。
林辰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思考已久的计划:“是时候了。我们要正式推出‘灵韵宝’,并且,还要推出它的升级版——收益更高、更稳定的‘如意宝’!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收益和便捷,来对抗那些空洞的指责!司命星君想掐断我们的资金流?我偏要让这资金流,变成滔滔江河!”
一场关于金融创新的风暴,即将在辰运内部酝酿成型。而这一次,林辰要做的,不再是防守,而是进攻!向旧的规则,发起更直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