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皇城西北角,与混乱的灰鼠巷判若两个世界。金水河蜿蜒而过,两岸灯火通明,画舫凌波,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酒客的喧哗,随风飘荡。望湖楼、听雨轩、百工坊……各式各样的建筑鳞次栉比,勾勒出一派繁华盛景。
李逸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衫,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落魄书生,混迹在熙攘的人流中。他体内星殛之力缓缓流转,维持在一种内敛而警惕的状态。脑海中,那幅星图清晰浮现,代表目标的光点就在前方不远处,稳定地脉动着,与怀中经过星火淬炼后愈发温润灵动的巡天镜碎片遥相呼应。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种牵引感越来越强。星图显示,目标位于百工坊深处,靠近金水河支流的一片区域。百工坊汇聚了皇城各类匠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倒是个隐藏秘密的好地方。
他穿过喧闹的主街,拐入一条相对安静些的巷道,两侧是高耸的砖石墙壁,隐约能听到墙内传来的捶打、雕刻或织布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木材、金属和颜料混合的独特气味。
就是这里了。星图的指引指向巷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剥落的小门。门上没有牌匾,只有一个模糊的、类似齿轮嵌合形状的印记。
李逸停下脚步,星殛之瞳无声开启,银芒在眼底一闪而逝。他仔细探查着周围。门内气息晦暗,似乎空无一人,但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如同细密的蛛网,萦绕在心头。经历了慈幼局和土地庙的变故,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是直接闯入,还是另寻他法?
就在他沉吟之际,怀中的巡天镜碎片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震动。与此同时,脑海中星图之上,代表目标的光点旁边,突兀地亮起了几个细小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红色光点!它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快速合围而来!
陷阱?!
李逸心头一凛,瞬间明白过来。对方利用这同源之物作为诱饵,布下了杀局!是那些黑衣杀手的同党?还是皇宫深处那冰冷意志的爪牙?
他当机立断,身形暴退,不再掩饰,化作一道青影向着来路疾射而去!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前方巷口响起。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浮现,堵死了他的退路。依旧是纯黑面具,毫无感情的眼睛,气息与土地庙那批人同出一源,但更加凝练深沉。为首一人,身形略高,指尖萦绕的幽暗光泽几乎化为实质。
与此同时,身后那扇黑漆小门也无声滑开,又是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出,封住了他的后路。
五对一!而且气息锁定之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将他牢牢困在这狭窄的巷道之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逸沉声问道,体内星殛之力高速运转,暗银色的光辉在体表若隐若现。星穹眷顾的状态尚未结束,让他对星辰之力的掌控远超平常,但面对五名显然训练有素、实力不俗的杀手,压力巨大。
“将死之人,知道太多无益。”为首的黑衣人沙哑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身上的星辉令人作呕,交出碎片,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话音未落,五人身形同时晃动,并非直线冲杀,而是如同五道流淌的阴影,沿着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了攻击!指风凌厉如刀,腿影刁钻似鞭,更有一股股阴寒刺骨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向李逸的四肢百骸,试图限制他的行动。
李逸眼神一厉,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他低喝一声,不再保留,星殛之力轰然爆发!
“星辉护盾!”
嗡!一层凝练的、流淌着细碎星芒的暗银色光罩瞬间在他周身形成!这是他从星火淬炼碎片后获得的新能力!
“叮叮当当!”
密集如雨点的攻击落在星辉护盾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护盾剧烈荡漾,星光明灭,却顽强地撑住了这第一轮合击!阴寒之力侵蚀在护盾表面,发出“嗤嗤”的声响,却被更加纯粹的星辰之力不断湮灭。
五名黑衣人眼中都掠过一丝惊讶。目标的防御手段,与情报中描述的不同!
“破!”
李逸抓住对方攻势稍缓的瞬间,主动出击!他并指如剑,暗银星辉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剑气,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星辰轨迹般的玄奥与锋锐,直刺正前方那名杀手的心脏!
这一剑,蕴含了他对星图轨迹的一丝感悟,速度快得超出常理!
那杀手瞳孔骤缩,仓促间双掌叠加,幽暗光芒大盛,试图硬接!
“噗嗤!”
剑气如同热刀切牛油,竟是直接洞穿了他的幽暗掌力,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细小孔洞!那杀手身体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软软倒地。
一击毙命!
另外四名杀手攻势一滞,显然没料到李逸的反击如此犀利致命。
“结阵!”为首黑衣人厉喝一声。
剩余四人迅速变换方位,气息相连,仿佛化作一个整体。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力场降临,如同无形的泥沼,让李逸的动作顿时变得迟滞起来,连星辉护盾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四人的攻击不再分散,而是汇聚成一股股凝练的黑色能量流,如同毒蟒般不断冲击着护盾。
护盾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李逸感觉星能的消耗急剧增加,照这样下去,最多半盏茶的功夫,护盾必破!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一边维持护盾,一边将部分心神沉入脑海星图。星图上,那条连接他与目标光点的淡银色虚线再次浮现,虽然微弱,却指向巷道一侧的高墙之后。
那里是…金水河的支流?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猛地一咬舌尖,再次压榨潜力,星殛之力不计代价地注入护盾,让原本黯淡的护盾再次爆发出刺目的银光,暂时逼退了四道黑色能量流的冲击!
趁此间隙,他脚下猛地一踏,身形不是向前或向后,而是如同炮弹般撞向了侧面的高墙!
“想跑?!”四名杀手反应极快,四道凝练的黑色死光后发先至,狠狠轰击在李逸背后的星辉护盾上!
“轰——咔!”
护盾应声破碎!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在李逸后心!
“噗!”李逸狂喷一口鲜血,借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速度反而再增三分,如同流星般狠狠撞碎了厚实的砖石墙壁,带着漫天烟尘碎石,跌入了墙后冰冷湍急的河水之中!
“追!他受了重创,跑不远!”为首黑衣人毫不犹豫,四人如同四只黑色大鸟,紧跟着穿过墙壁破洞,跃入河中。
河水冰冷刺骨,暗流汹涌。李逸一入水,便感到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强忍着眩晕感,全力运转星殛之力,如同一条游鱼般向着下游深处潜去。
脑海中,星图指引的那条淡银色虚线在水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指向河流深处某个方向。
四名杀手入水后,动作依旧迅捷,如同水鬼般紧追不舍。他们似乎修炼了特殊的水下功法,在水中速度竟不比李逸慢多少,一道道阴寒的指力不断穿透水流,射向李逸。
李逸凭借着星殛之瞳的敏锐感知和星图虚线的指引,在水中不断变换方向,惊险地避开一次次攻击。伤势在冰冷河水的刺激和剧烈运动下不断加重,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他猛地一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还有底牌!刚刚获得,尚未掌握的——短距星光跃迁!
虽然未掌握,但星火灌注时得到的知识碎片里,有关于其原理和风险的全部信息!强行施展,可能迷失在空间夹缝,可能肉身崩溃,但总比立刻死在这里强!
他不再犹豫,一边拼命下潜,一边将剩余的星殛之力连同精神力量,按照那玄奥的知识碎片,疯狂注入怀中的巡天镜碎片!
“嗡!”
碎片再次变得滚烫,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追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感受到这股波动,脸色剧变:“阻止他!他要空间挪移!”
四道最强的黑色死光瞬间合并,化作一道粗大的黑色水箭,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射李逸后心!
就在黑色水箭及体的前一个刹那——
李逸的身影猛地一阵模糊,仿佛化作了无数跳跃的银色光点,下一刻,凭空消失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黑色水箭穿透了他留下的残影,狠狠轰击在河床底部,炸起漫天淤泥。
四名杀手停在原地,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气息…完全消失了!连同那碎片的波动,也一起不见了!
“搜!他强行施展空间之术,必然遭受反噬,肯定就在附近!”为首黑衣人咬牙切齿道。
然而,冰冷的河水依旧湍急,除了他们,再无他物。
……
与此同时,距离原地约莫百丈之外,下游一处隐蔽的河湾,芦苇丛生的浅滩上。
“噗通!”
李逸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从半空中摔落,重重砸在泥水里。他浑身湿透,脸色金纸,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身体蜷缩,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撕裂。
强行施展未掌握的星光跃迁,空间之力的反噬远超他的想象。不仅将他体内残存的星殛之力消耗一空,更对他的肉身和灵魂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他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徘徊。怀中的巡天镜碎片光芒黯淡,温润不再,似乎也因这次强行催动而受损。
【警告!宿主遭受严重空间反噬!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警告!经脉多处断裂!内脏出血!灵魂震荡!】
【星能:5\/ (濒危)】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中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失败了么?好不容易逃出杀局,却要死在这无人知晓的河滩?
冰冷的绝望如同河水般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怀中的巡天镜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他生命的流逝,竟然再次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悲悯意味的温热。一丝丝精纯至极、却又温和无比的星辰本源之力,从碎片深处渗出,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渗入他破碎的经脉和干涸的丹田,滋养着他近乎熄灭的生命之火。
这力量…并非来自星火,而是碎片自身最核心的本源!它在消耗自己,来挽救他!
李逸模糊的意识感受到这股暖流,求生的意志再次被点燃。他拼命集中残存的精神,引导着这丝微弱的本源之力,护住心脉,稳住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沉沦时,一个略显苍老和惊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咦?这荒滩上怎么躺着个人?还有气?”
似乎是一个老渔夫。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从泥水里拖了起来。
“伤得这么重…造孽啊…先带回船上再说…”
李逸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