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使者带来的插曲如同惊鸿,转瞬即逝,留下的除了那枚缓解伤势的“清霖符”,便是更深的迷雾与紧迫感。李逸不敢耽搁,简单处理了肩头伤口,压制住蚀魂针的余毒,便与青鸾、影枭立刻动身,绕开官道,专拣荒僻小径,星夜兼程赶往皇城。
一路之上,气氛明显不同往日。越是靠近京畿之地,盘查越严,往来行人神色惶惶,流言四起。有说边关告急,北蛮异动;有说天子病重,药石罔效;更有隐秘的传闻,说皇城夜有异象,地动频频,乃不祥之兆。
李逸心中雪亮,这哪里是什么边关告急、天子病重,分明是九幽地脉躁动加剧,影响了天象地气,而赵王也在借此机会,加紧掌控朝局,排除异己!
三日后,风尘仆仆的三人,终于抵达皇城远郊。远远望去,那巍峨的城池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城门守军数量倍增,对进出人等盘问得极为严苛,更有一些身着便服、眼神锐利之人混迹其中,显然是赵王的密探。
“不能从城门进。”影枭低声道,他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曹谨淳和七煞阁的人定然在各大城门布下了天罗地网。”
青鸾点头,取出一张简陋的皇城地下水流脉络图,这是顾青衫早年暗中绘制的。“顾师曾言,皇城地下水系错综复杂,前朝曾用以泄洪和输送物资,有几条隐秘支流,可通内城。只是年久失修,且……可能已被某些势力占据或改造,危险未知。”
“就走水路。”李逸毫不犹豫。此刻,任何已知的通道都可能被监视,唯有这些被遗忘的角落,或许尚存一线生机。
凭借青鸾的指引和影枭辨别路径的本能,三人避开巡逻兵丁,在日落时分,于城西一片荒废的河滩芦苇荡中,找到了一处被乱石和枯木半掩的泄洪洞口。洞口幽深,散发着潮湿腥腐的气味,黑黢黢不知通向何方。
点燃火折子,三人依次潜入。通道内积水及膝,冰冷刺骨,四周是滑腻的苔藓和破损的砖石。空气污浊,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怪味。他们小心翼翼前行,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岔路。一条宽阔些,水流相对平缓;另一条狭窄逼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但水流方向却隐隐指向皇城中心。
“走窄的。”李逸感应了一下怀中巡天镜碎片传来的微弱波动,指向那条狭窄水道。碎片对皇城中心方向,似乎有更明显的感应。
窄道曲折蜿蜒,如同迷宫。有时需泅渡深潭,有时需攀爬湿滑的岩壁。途中,他们甚至看到了几具沉在水底的白骨,衣着各异,不知是何时殒命于此的倒霉鬼,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在前探路的影枭猛地停下,打了个警戒的手势。李逸和青鸾立刻屏息凝神。
前方传来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压抑的、非人的低吼。
三人悄无声息地摸上前,躲在一块凸起的巨石后望去。只见前方一处较为宽阔的洞穴内,竟有十几道身影在徘徊!它们身形佝偻,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神呆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它们手中拿着生锈的刀剑或干脆用指甲抓挠,动作僵硬却力大无比,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是‘尸傀’!”青鸾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惊惧,“以邪术炮制尸体,抹去神智,炼成只听命令的杀戮工具……赵王他们,竟然将这种邪物藏于皇城地下!”
李逸眼神冰冷,这些尸傀身上散发的气息,与九幽之力同源!赵王为了权力,当真是不择手段,连这等伤天害理的邪术都用上了!
“数量太多,硬闯动静太大。”影枭评估着形势。
李逸目光扫视洞穴,发现那些尸傀似乎对水流的声音有些反应,但更受洞穴顶部几处镶嵌着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符石影响,围绕着符石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是控魂符石。”李逸认出了那东西,在玄素子的手札中有提及,是操控低阶邪祟的常见手段。“打碎符石,它们可能会失控,但也可能失去目标。”
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他示意青鸾和影枭后退,自己则从怀中取出那块缩小了的星辰石。经过幽谷休养和生生泉滋养,星辰石恢复了些许光泽。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星穹之力,注入星辰石,然后将其轻轻抛向洞穴另一端的暗河中。
“噗通。”
星辰石落入水中,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其精纯的星辰气息,在这充满阴邪之气的环境中,却如同黑夜中的明灯,瞬间吸引了所有尸傀的注意!
“嗬嗬!”
尸傀们齐齐转向星辰石落水的方向,呆滞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渴望与狂暴,纷纷蹚水扑了过去!
趁此机会,李逸低喝一声:“走!”
三人身形如电,沿着洞穴边缘,急速穿过这片区域!有几具离得近的尸傀察觉到生人气息,嘶吼着扑来,被影枭和青鸾联手迅疾击退,并未引起大范围骚动。
顺利穿过尸傀洞穴,又前行一段,水道逐渐向上。根据方向和距离判断,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内城范围。
在一处砖石松动、隐约透下些许微光的地方,李逸停下脚步。“上面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宅院。”
他凝神感应,确认上方并无危险气息,这才与影枭合力,小心翼翼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
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夜露的味道。三人依次钻出,发现身处一间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破败厢房。透过窗棂缝隙望去,外面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院落,远处可见其他殿宇的轮廓。
“这里是……冷宫区域?”青鸾辨认了一下方位,低声道。
皇城西侧,多是失宠妃嫔或罪臣家眷居住的冷宫,人迹罕至,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李逸怀中的巡天镜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起来!一股强烈的心悸感攫住了他!
与此同时,院落外,一个阴冷、沙哑,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如同夜枭般响起:
“李逸……你果然还没死!本王等你,等得好苦啊!”
伴随着话音,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整个废弃院落照得亮如白昼!院墙之上,屋檐之后,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强弓劲弩的甲士和黑衣高手!而院落门口,赵王一身蟠龙常服,负手而立,眼神如同毒蛇,死死盯住了刚刚从地底钻出的三人。
曹谨淳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在赵王身侧,还站着一个身着八卦道袍、面容枯槁、手持一柄诡异黑幡的老者!那老者周身缭绕着浓郁的九幽死气,其修为,竟似不在曹谨淳之下!
绝杀之局!赵王竟似早已算准了他们的落脚点,在此布下了十面埋伏!
李逸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一次,似乎真的无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