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陈松指引的这条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条被岁月和疯狂生长的植被几乎彻底抹去的古老密径。它蜿蜒于陡峭的山脊阴影之下,穿行在巨大的、根系暴露如同虬龙盘踞的古木之间,巧妙地避开了青木宗主要的巡逻路线和灵力节点。若非陈松曾因一次偶然的采药任务发现此处,外人绝难寻觅。
沿途依旧能见到妖化植物的踪迹,但密度和强度都远低于主道方向。显然,即便是那狂暴的污染意志,其力量辐射也存在强弱之分,尚未能完全覆盖宗门的每一个角落。
陈松服下了林风给予的疗伤丹药,肩头的侵蚀又被云璃的月华之力暂时压制,状态稍有好转。他强撑着精神,一边谨慎带路,一边低声讲述着青木宗内部的一些布局和禁地传闻。
“穿过前面那片‘雾隐藤’覆盖的石林,就能看到宗门后山的‘百草崖’,从崖壁的裂隙下去,有一条直接通往禁地外围的废弃灵溪河道……”陈松指着前方一片被灰白色雾气笼罩、隐约可见无数垂落藤蔓的区域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林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不对。”他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灵气流动有古怪。”
云璃也同时察觉到了异常,她眉心的月纹微微闪烁:“生机在向我们汇聚,很隐蔽,但……带着恶意。”
陈松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看向四周那看似平静的灰雾与藤蔓。
林风冷哼一声,右脚轻轻一踏地面。一股无形的混沌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扰乱了周围和谐的能量场。
“嗡——!”
仿佛某种伪装被强行撕破,周围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那看似天然的灰白色雾气瞬间变得浓稠如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赫然是高度浓缩的惑神毒瘴!而那些垂落的、看似无害的“雾隐藤”猛地绷直,如同无数根蓄势待发的毒矛,藤蔓表面睁开一只只惨绿色的、充满怨毒的眼睛!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然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是……是‘千目惑神藤’!它……它怎么会移动到这里来?!这原本是守护丹堂附近的妖植啊!”陈松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这千目惑神藤的难缠程度,在异变的青木宗内都凶名赫赫,其毒瘴能腐蚀灵力、迷乱心神,而那千目齐射的邪光,更是能直接冲击修士的元神!
“看来,那污染源头并非毫无智慧,它知道封锁要道,甚至……会主动设伏。”林风眼神冰冷,周身混沌之气不再掩饰,轰然爆发,灰蒙蒙的气流将他与云璃、陈松笼罩其中,将那侵袭而来的毒瘴强行排开、吞噬。
“吱吱——!”
千目惑神藤似乎被林风的举动激怒,所有藤蔓上的惨绿眼睛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下一秒,千百道蕴含着混乱与疯狂意志的邪光,如同密集的绿色暴雨,铺天盖地射向混沌气罩!
与此同时,四周的泥土翻涌,数条水桶粗细、覆盖着暗红色瘤状物的主根破土而出,如同巨蟒般缠绕而上,试图将这胆敢挑衅的“养料”彻底绞碎、吸收!
“守护好自己。”林风对云璃说了一句,随即一步迈出混沌气罩。他竟主动迎向了那密集的邪光与缠绕而来的恐怖主根!
云璃没有丝毫犹豫,月华之力涌动,在陈松周围布下一层坚实的守护,同时素手结印,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在她身后缓缓升起,清辉洒落,与那惑神毒瘴和邪光中蕴含的混乱意志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面对足以让元婴修士都瞬间重创的围攻,林风面色不变。《混沌生灭诀》运转到极致,他双拳之上,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凝聚,仿佛握住了两种极端的力量——创造与归墟。
“破!”
他双拳齐出,没有特定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轰击。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那密集射来的邪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崩碎、湮灭,其中蕴含的混乱意志被混沌之气直接抹除!而那几条缠绕而来的暗红主根,与拳劲接触的瞬间,其表面坚逾精金的瘤状甲壳便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内里磅礴而狂躁的生机被强行抽取、分解,反哺自身!
千目惑神藤发出了尖锐痛苦的嘶鸣,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克制与威胁!那灰蒙蒙的力量,仿佛是一切有序或无序能量的终极克星!
它疯狂地扭动藤蔓,试图将林风包裹、勒紧,更多的邪光从千目中不要本钱地喷射而出。
但林风身如游龙,在藤蔓与邪光的缝隙间穿梭,双拳或砸、或崩、或震,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大片藤蔓枯萎碎裂,一只只惨绿的眼睛黯淡爆开。他的混沌道种对于这种被污染的生机,有着天然的压制力,仿佛饿狼遇到了最肥美的羔羊。
短短十数息间,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千目惑神藤,便已萎靡不堪,主干藤蔓断裂大半,千目也毁去了七七八八。
就在林风准备一举将其核心彻底摧毁时,云璃的声音传来:“留它核心片刻!”
林风拳势一收,化拳为掌,混沌之气化作一只无形大手,猛地探入藤蔓深处,精准地抓住了一颗剧烈跳动、散发着浓郁绿光与暗红丝线的核心。
云璃闪身而至,双手月华大盛,如同两轮小型的月亮,将那核心紧紧包裹。
“月读·溯影!”
她竟是试图以强大的太阴之力,强行追溯这妖植核心中残留的、与污染源头直接相关的记忆片段!
核心在月华中剧烈挣扎,暗红丝线疯狂扭动,但终究抵不过太阴之力的霸道。片刻之后,几幅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画面,强行被提取出来,映照在林风与云璃的心神之中:
· 一片被暗红色脉络覆盖的祭坛: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约莫人头大小、通体翠绿欲滴、却布满了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纹路的心脏——祖木之心!它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浩瀚而扭曲的生机,如同瘟疫般辐射开来。
· 一个模糊的黑影: 立于祭坛之前,身形笼罩在翻滚的黑雾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阴冷、死寂、与这片狂躁生机格格不入,却又诡异融合的气息。他(或她)正对着祖木之心,打出一道道蕴含着污秽与堕落意味的法诀。
· 最后一片席卷天地的暗红浪潮: 如同血液般的污染之力,以祖木之心为核心,轰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整个禁地,并向着整个青木宗乃至古木林海扩散……
“噗!”
月华散去,那核心承受不住两种极端力量的冲击,彻底化为齑粉。
云璃脸色微白,显然刚才的强行溯影消耗不小。她与林风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画面中的那个黑影,是关键!
他并非青木宗的人,而是外来的“污染者”!是他(她)主动污染了祖木之心,导致了这场灾难!
“黑煞谷?还是……其他势力?”林风心中念头飞转。那黑影的气息,与他感知过的黑煞谷修士的阴冷死寂有相似之处,但又似乎更加深邃、古老。
陈松瘫坐在地,看着眼前举手投足间便摧毁了千目惑神藤的两人,心中早已被震撼和敬畏填满。他更加确信,这二位是他,乃至青木宗唯一的希望。
“前辈……我们……”他颤声问道。
林风平复了一下气息,看向雾隐石林深处,钥石的感应已炽热如火。
“继续前进。”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禁地,会一会那个‘黑影’,还有那被污染的……祖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