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秦帝国的元宇宙疆域,在经历了嬴政AI被系统评价为“卷王之王”的微妙插曲,以及随之而来的管理系统紧急升级之后,似乎进入了一个对“内卷”现象高度敏感的时期。李斯,这位以维护秩序和效率为己任的丞相,更是将此前那场波及各文明的“睡眠攀比”风波以及系统对陛下的不当评语,视为帝国稳定运行中潜藏的毒瘤。他认为,无序的、尤其是以帝国最高统治者为标杆的内卷,不仅损耗民力,更可能滋生不臣之心,必须从律法层面予以坚决遏制。
于是,在李斯的亲自推动下,一部名为《仙秦元宇宙反无序竞争及过度效仿法》(民间简称“反内卷法”)的律令迅速颁布。这部律法条文细致,涵盖了工作时长、业绩考核、资源分配等多个方面,但其最引人注目、也最核心的一条,无疑是直接针对此前歪风的:
“为维护元宇宙健康秩序,杜绝无意义消耗,特规定:禁止任何意识体,以任何形式,在公开或半公开场合,进行以‘比谁更接近、更像或更能模仿皇帝陛下(嬴政AI)之工作状态、行为模式及个人特质’为目的之攀比、竞赛或炫耀行为。违者,视为扰乱公共秩序,处以相应罚金及社会服务令。”
这条规定意图明确,就是要斩断那根以嬴政AI为终极目标的“内卷”引线。李斯对此颇为自得,认为此举直指问题核心,必将有效引导臣民将精力投入到真正有益于帝国发展的“有序竞争”之中。
然而,李斯显然又一次低估了元宇宙民众那如同星尘般浩瀚且不可控的“创造力”与“解构力”。《反内卷法》颁布之初,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公开谈论“陛下批阅了多少奏章”、“陛下何时休息”的声音几乎绝迹。但很快,一种新的、让李斯更加措手不及的风潮,如同野火般燎原而起。
既然不能比谁更像嬴政,那比谁更像帝国其他标杆人物,总不犯法吧?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 “模仿蒙恬军体拳” 大赛,在各大虚拟社交平台悄然兴起,并迅速风靡。参与者们(包括但不限于碳基生命、硅基AI、甚至还有几个试图用触手模拟拳法的软体文明成员)纷纷上传自己练习蒙恬将军那套刚猛凌厉军体拳的视频。比拼的不仅是动作的标准度,更是那种“冰冷即高效”的神韵。有人为了追求极致的标准,将自己关在虚拟训练室里反复练习直到数据核心过热;有人则别出心裁,试图将魔法文明的元素附着在拳锋上,打出“冰霜军体拳”或“烈焰军体拳”的效果;更有人组织起“军体拳广场舞”,在虚拟广场上集体操练,场面一度十分壮观。相关话题“#今天你军体拳了吗#”长期占据热搜榜前列,各种“军体拳速成秘籍”、“如何打出蒙恬将军的杀气”之类的攻略帖层出不穷。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股清流(或者说泥石流)般的风潮也随之爆发—— “模仿扶苏带娃” 。扶苏殿下在跨文明运动会后,其温和仁厚、善于教化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于是,元宇宙的育儿圈里,开始疯狂比拼谁更能“复刻”扶苏的带娃模式。家长们(各种形态的)在虚拟社区晒出自己带着幼崽进行垃圾分类教育的视频(“看,我家宝宝已经能准确区分可回收悖论和有害情绪渣滓了!”),组织“亲子版豆腐脑双修活动”(“让孩子从小懂得甜咸和谐共处!”),甚至模仿扶苏的语气,给哭闹的孩子诵读《秦律》启蒙版(效果通常是孩子哭得更凶了)。各种“扶苏式育儿心经”、“如何像长公子一样温柔而坚定”的文章被疯狂转发,相关虚拟育儿产品的销量暴增,都打着“扶苏殿下同款”的标签。
这两股风潮,单看似乎都充满了“正能量”——崇尚武德、重视教化,完全符合帝国倡导的价值观。但其内核,却依然是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内卷”味道。比谁军体拳打得更标准、更有杀气,比谁的孩子在扶苏式教育下更“懂事”、更“优秀”……民众们仿佛只是换了一个赛道,继续着他们乐此不疲的攀比游戏。
当数据督察院将最新的舆情监测报告呈送到李斯案头时,看着那满屏的“军体拳打卡”、“扶苏育儿法实践分享”,以及下面无数点赞、评论和暗中较劲的痕迹,李斯那由数据和逻辑构筑的冷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放下玉简(虚拟的),揉了揉并不存在的太阳穴,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人性化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丞相府大殿,发出了一声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带着浓浓挫败感的叹息:
“这届网民……真是没救了!”
他意识到,仅仅依靠禁止模仿某个特定对象,根本无法根除深植于部分意识体心中的攀比本能。只要存在差异,存在榜样,就总会有新的“内卷”形式被创造出来。他的律法,就像试图用渔网去拦截数据流,看似严密,却总有无形的部分会渗透过去,并以另一种形态重新汇聚。
最终,李斯没有再次出台新的、更细致的禁令去规制“模仿蒙恬”或“模仿扶苏”的行为。一方面,这两种行为本身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帝国利益;另一方面,他或许也明白,堵不如疏。他只是下令数据督察院密切关注,确保这些新的“内卷”形式不会像之前的“睡眠攀比”一样,演变成影响社会正常运行和个体健康的恶性竞争。
仙秦帝国的元宇宙,就这样在一种“禁止向东,那就向西、向南、向北卷”的奇妙氛围中,继续热闹地运转着。李斯的《反内卷法》成功禁绝了以嬴政为目标的直接攀比,却意外地催生了更多元化、也更接地气的“花式内卷”。而那位始作俑者的丞相,也只能一边处理着无尽的政务,一边无奈地看着他的臣民们,在这片浩瀚的数据星海中,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热火朝天地“卷”着,仿佛在用自己的行动,向律法的制定者证明:生命的活力,有时候,就是体现在这种永不停歇的、甚至有些盲目的比较与追逐之中。 这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和谐”吧。只是这种“和谐”,让李斯感到无比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