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擦黑。
方一凡和乔英子并肩走出公主房。
乔英子轻轻带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她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目光有些留恋地、细细地扫过那扇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房门。
方一凡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 他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样子，轻声问道。
乔英子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目光从门上收回，落在方一凡脸上。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一点点脱落的旧漆皮。
“方猴儿……” 她声音有点低，带着点不确定，“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方一凡一愣，完全没跟上她的思路。
他眨了眨眼，一脸困惑：“啊？回来？回哪儿？英子，什么叫‘我们还能回来吗’？我们要去哪儿啊？”
他左右看了看楼道，又看看乔英子，是真没懂。
乔英子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她赶紧解释，语速快了些，试图理清自己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房子，你知道的，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吧？我真正的‘家’。”
“当然知道啊！” 方一凡立刻点头，语气带着追忆，“当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就住这儿嘛！那时候还是小学一年级吧？那时候你就够凶的了，像个男孩子一样，把我管的服服帖帖的！”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莫名的低落。
乔英子没被他带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后来……我爸妈离婚，房子判给我爸，我就跟我妈搬走了。”
她顿了顿，眼神又飘向那扇门，声音变得更轻，“然后……我们高考完了，就是大学生了。是大人了……对吧？”
方一凡心里隐约有点明白，英子到底想说什么，但他没点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乔英子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把盘旋在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大人了……是不是就不能再像小孩一样，总靠着父母了？那……这房子……毕竟是我爸的房子。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了？”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方一凡，像个害怕被拒绝的小孩。
方一凡听完，反而松了口气，紧接着是觉得有点好笑。
他肩膀一松，语气轻松得不得了：“嗨！就这事儿啊？吓我一跳！这房子是你的啊！你想回来住随时回来住呗！钥匙不就在你手里攥着嘛！”
“可……可它是我爸的房子！” 乔英子强调，眉头微蹙，“不是我的！而且……”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现实的考量，“我妈现在怀了弟弟或者妹妹，以后……家里的东西，总不好说都是我一个人的吧？这房子……怎么能算是我的呢？”
“这有什么关系？” 方一凡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嘛？乔叔还能把你赶出来不成？” 他觉得乔英子这担忧纯粹是杞人忧天。
乔英子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清醒。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绞在一起，终于还是把最核心的想法，也是她真正担心方一凡会不高兴的部分，小声地说了出来：
“方猴儿……我知道……你给我买了房子。特别好，特别大，装修得也很漂亮……”
她抬起头，看着方一凡的眼睛，带着点歉意和小心翼翼，“但是……那房子……对我来说，是新的。它没有这里的味道，没有这里的……记忆。我可能……没那么熟……也没那么……”
她没说完，但方一凡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往前一步，拉近了距离，直视着乔英子，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带着点促狭又无比温柔的笑容：
“英子，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声音放得很柔，“你是想说，你压根儿就不想住我给你买的那套‘豪宅’，你就想住这儿，这套有你我小时候回忆、有你长大痕迹的‘公主房’，是吧？你想以后我们俩……就住这儿？”
被方一凡如此直白地戳中心思，乔英子的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苹果。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手指都快绞成麻花了。
但心里那块大石头却落了地——他懂了，而且看起来……没有生气？
“嗯……” 她极轻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那套豪华公寓再好，对她而言也只是个漂亮的空壳。
只有这里，每一寸空气，每一件旧物，都承载着她成长的欢笑和泪水。
刚才在里面一起做饭、吃饭的温馨画面，让她忍不住幻想，如果能和他，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长久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她怕方一凡觉得她不识好歹，怕他觉得她嫌弃他的心意。
方一凡看着她害羞又紧张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无限的宠溺。
然后，他用一种轻松到近乎调侃的语气，说出了让乔英子瞬间抬起头、眼睛亮起来的话：
“这有什么问题啊？只要乔大小姐不嫌弃我‘白住’你们家房子，”
他故意拖长了“白住”两个字，带着点自嘲的笑意，“那以后，咱就住这儿呗！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公主房’的房客，我当定了！”
乔英子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不敢置信的星光：“你……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住这里？”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随即，一丝忧虑又爬上眉梢，“那……那你给我买的那套大房子……不是白买了吗？”
方一凡看着她，笑容温柔得像融化了的蜜糖，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微蹙的鼻尖，动作亲昵又宠溺：“小傻瓜，怎么会白买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只有你在的地方，住着才叫舒服。你不喜欢的地方，再好也是空房子。你喜欢这里，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他顿了顿，眼神清亮，说得理所当然：
“至于那套房子？那是咱们名下的资产啊！放着升值也好，租出去收租金也行，或者以后想换换心情偶尔去住住都随你。它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你不想住那儿，咱们就不去住，就这么简单。”
方一凡轻描淡写的话语，像春风拂过，瞬间吹散了乔英子心头，最后一点小小的顾虑和心疼。
她再也忍不住，脸上绽开一个比楼道灯光还灿烂的笑容，带着点鼻音，重重地点头：
“嗯！说定了！不许反悔！”
“反悔？” 方一凡故意挑眉，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点戏谑的笃定，“乔英子同学，你这可是在质疑我方一凡的信誉啊！”
他伸出手，不是揉头发，而是带着点孩子气的调皮，轻轻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亲昵的宠溺。
“听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方一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你住这儿，那就是板上钉钉！别说反悔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我从这‘公主房’里撵出去！”
“以后啊，这里，就是你和我，咱们俩的家。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咱就住到什么时候。想添置什么，想怎么布置，都听你的！我方一凡，甘愿奉陪到底！”
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乔英子。
他那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坚定的承诺，彻底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阴霾和不安全感。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踏实的欢喜。
“拉钩！” 她忽然孩子气地伸出手，小指翘起，脸上是明媚又带点撒娇的笑容。
方一凡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小指，紧紧勾住她的：“拉钩！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摇晃，像缔结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关于未来的小小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