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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棋中余 >   第102章 北疆惊雷

齐国,临淄城,靖王府邸深处,演武场。

烈日当空,将青石板地面炙烤得滚烫,空气因高温而微微扭曲。叶云赤膊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如同涂抹了一层油脂。他手中一杆镔铁长枪舞动如龙,时而如暴雨梨花,疾刺点点寒星;时而如泰山压顶,横扫千军之势。枪风呼啸,卷起地上尘土,竟在身边形成一道小小的旋风。他周身气血奔涌,士级初期的罡气全力运转,那特殊血脉带来的“强化”特性使得他每一块肌肉都贲张而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自从与齐玥公主相识,得以在这王府演武场安心修炼后,他的进步可谓神速。一方面脱离了颠沛流离,资源充足;另一方面,齐玥身为将级强者的偶尔指点,虽只是只言片语,却也往往能让他茅塞顿开。更重要的是,心中那份为家族雪耻、救父护弟的信念,如同最炽烈的火焰,不断灼烧、锤炼着他的意志与体魄。

在一旁的凉亭下,齐玥公主身着便于活动的骑射服,并未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而是罕见地亲自观看叶云练武。她手中端着一杯冰镇梅子汤,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叶云那充满阳刚之气的身体上,而是敏锐地捕捉着他枪法中每一丝力量的流转、每一次气息的转换。她那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而卫,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静立在演武场的角落阴影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双手拢在袖中,眼眸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但若有真正的高手在此,便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与整个演武场乃至更远处的环境隐隐融为一体,一种“不破”的圆融意境萦绕其身。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守护。

突然,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演武场的肃杀氛围。一名身着宫中服饰、气息沉稳的女官快步走入,径直来到凉亭下,对齐玥公主低声耳语了几句,同时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带有特殊火漆印记的密信。

齐玥公主听着女官的禀报,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接过密信,迅速拆开,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内容,那双向来镇定自若的凤眸之中,竟控制不住地涌现出巨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色!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杯中冰凉的梅子汤漾出了几滴。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但眉宇间的凝重却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演武场中央,叶云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他收枪而立,长枪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抓起搭在旁边兵器架上的汗巾,一边擦拭着满身的汗水,一边大步走向凉亭,朗声笑道:“公主殿下,今日怎有闲暇来看叶某练这粗浅把式?可是有什么新消息?”他心情颇好,并未立刻察觉齐玥脸色的不对。

齐玥抬起头,看着叶云那爽朗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心疼与犹豫。她挥了挥手,示意女官退下。待女官走远,她才将手中的密信递向叶云,声音低沉得仿佛压着千钧重担:“叶云……你……你先看看这个。”

叶云见她神色不对,笑容也收敛了,接过密信。当他看到信纸上那寥寥数语时,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

“据京城确凿消息……叶宏次子叶枫……于西城流杯池附近……被宰相麾下高手杨碱击杀……尸身经法河查验……确认无误……首级……悬于城门示众一日后……送至静心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叶云的心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的汗巾无声滑落。那双刚刚还因练武而神光湛湛的虎目,此刻瞬间布满血丝,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收缩如针!

“不……不可能!”叶云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破裂,“假的!这一定是李辅国老贼的诡计!我弟弟……我弟弟他怎么可能会死?!他……”

他想说叶枫机敏过人,想说叶枫身负师父刃白所传的保命锦囊,想说……但那白纸黑字的“确凿消息”、“杨碱击杀”、“法河查验”、“尸身确认”、“首级示众”……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他所有的侥幸!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双目赤红,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化为滚烫的蒸汽灼烧着他的眼眶。“李辅国!!!老贼!!!我叶云与你势不两立!!!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叶云誓不为人!!!”他仰天狂啸,声震四野,恐怖的杀气混合着士级罡气爆发开来,将凉亭的帘幕都吹得猎猎作响!

齐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担忧。她理解叶云的悲痛,这消息对她来说也如同晴天霹雳。叶枫是她看好的、可能改变局势的关键人物,他的“死亡”对叶家、对反宰相的大业都是沉重打击。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叶云身后。他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伸出枯瘦但稳如磐石的手,轻轻按在了叶云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溪流般注入叶云几乎要崩溃的体内,强行抚平了他暴走的气血和几近失控的杀意。

“少将军,”卫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狂怒与悲痛的力量,“息怒。此刻愤怒,无济于事。”

叶云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卫,几乎要喷出火来:“无济于事?!那是我亲弟弟!我叶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你让我如何息怒?!”

卫的目光依旧平静,他看着叶云,缓缓道:“叶云,冷静。仔细想一想。叶枫公子,是何等样人?”

叶云一愣。

卫继续道:“慈航庵外,他初出茅庐,便能在‘影’的袭杀下侥幸逃生,虽靠外力,亦见其命不该绝,运数非凡。其后,他孤身潜入京城,周旋于虎狼之地,至今消息虽少,但以公子之智,岂会轻易授人以柄?”

叶云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悲痛未减。

“更重要的是,”卫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少将军可还记得,刃白先生?”

“师父?”叶云下意识地重复。

“没错,刃白先生。”卫的语气带着一丝敬畏,“先生乃世外高人,神通莫测。他既然在叶枫公子下山时,郑重赐下保命锦囊,言明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启……试问,以刃白先生之能,他所赐下的锦囊,会是凡物吗?叶枫公子,又怎会连开启锦囊的机会都没有,就如此轻易地、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杨碱的手里?”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叶云的心头!

是啊!师父刃白!那位如同谪仙般的人物,他的手段,岂是常人能度之?他赐给枫儿的锦囊,必然是留下了惊天动地的后手!枫儿机敏过人,怎会连使用锦囊的机会都没有?

卫见叶云眼神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趁热打铁道:“再者,您可知当初在慈航庵,我为何最终决定,背离反水宰相,相助叶家?”

叶云看向他,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之一。卫的叛变,固然有宰相倒行逆施的原因,但似乎也与他接触叶枫有关。

卫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有感慨,有决绝:“除了宰相弑君篡权、构陷忠良令人齿冷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叶枫公子本人。”

“枫儿?”

“是。”卫肯定地道,“那日边塞初见,公子虽年少,但面对绝境,那份不屈的意志、那份敢于向强者亮剑的勇气、以及那份……即便身处黑暗仍心怀光明的气度,让老夫看到了叶宏将军当年的影子,甚至……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韧性。他让我相信,叶家血脉未绝,希望未绝!”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凝重:“少将军,请试想。叶枫公子面对的,是‘影’、是法河、是杨碱、是宰相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对手,哪一个不是跺跺脚京城震动的人物?可公子至今,非但没有被抓住或杀死,反而一次次从险境中脱身,甚至……这次的消息,本身就透着诡异!”

“诡异?”齐玥公主也忍不住开口,她被卫的分析吸引了。

“公主明鉴,”卫转向齐玥,“杨碱此人,修为高深,立场中立,行事难以捉摸。他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叶枫公子潜入京城后动手?而且,击杀之后,为何要大张旗鼓,甚至将首级送往静心苑刺激叶宏将军?这不符合常理,更像是一种……表演,一种宣告。”

卫的目光锐利起来:“老夫甚至怀疑,这杨碱,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忠于宰相?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连法河都可能被蒙蔽的……金蝉脱壳之计?!”

“金蝉脱壳?!”叶云和齐玥同时失声!

叶云眼中的悲痛和狂怒,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狂喜的希望所取代!他猛地抓住卫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卫!你的意思是……枫儿他……他可能没死?!这这一切,可能是他和杨碱演的一出戏?!为了更深入地潜伏??”

卫缓缓点头,但语气依旧谨慎:“这只是老夫基于现有信息的推测,尚无实证。但,结合刃白先生的锦囊、叶枫公子过往的表现、以及此事诸多不合逻辑之处,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至少,绝不应轻易认定叶枫公子已死!”

齐玥公主也彻底明白了过来,她美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卫先生分析得极有道理!是本宫方才听闻噩耗,心神失守,未能细察其中蹊跷!若叶枫未死,而是借此机会潜入更深,那……李辅国此举,非但不是胜利,反而是放虎归山,自掘坟墓!”

希望,如同死灰中的火星,骤然复燃,并且越烧越旺!

叶云重重一拳砸在凉亭的柱子上,这次不再是绝望的愤怒,而是充满了力量和后怕的宣泄!“对!一定是这样!枫儿没那么容易死!他有师父的锦囊!他一定能逢凶化吉!这一定是计!是计!!”

他转过身,看向京城方向,目光不再悲痛,而是充满了坚定的信念和灼热的期待:“枫儿!好样的!不愧是我叶云的弟弟!你在那边放心大胆地干!大哥在齐国,绝不会拖你后腿!我会尽快练好兵,找到豪杰!积蓄力量,等你需要的时候,大哥一定率兵杀回京城,接应你和父亲!”

演武场上的气氛,从刚才的悲愤压抑,陡然转变为一种激昂的、充满希望的战意。

齐玥看着重新焕发出惊人斗志的叶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意。她轻声道:“叶云,既然你弟弟可能正在执行一项如此危险的计划,那我们在齐国,就更要加快步伐了。本宫会全力助你,练兵、筹饷、联络旧部……我们要让叶枫在京城,没有后顾之忧!”

“多谢公主!”叶云重重抱拳,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决然。

卫看着眼前重新振作的叶云和目光坚定的齐玥,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险,但只要信念不灭,希望之火,终将燎原。

北疆传来的惊雷,并未击垮他们,反而让他们的信念,如铁般坚硬。他们相信,那个名为叶枫的少年,绝不会如此轻易地陨落。他一定在阴影中,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时刻。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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