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上的符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叶枫坐立难安。叶泥不仅成功传递了信息,更指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可能性——宫中存在一个与他们的武学渊源极深的神秘人!
但狂喜之后,是更深沉的担忧。叶泥身处龙潭虎穴,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那句“武功相似”的推断一旦被有心人察觉,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不能再等了。”叶枫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必须立刻接她出来!”
“现在?硬闯皇宫?”叶云脸色一变。
“不。”叶枫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师父教的,不只是杀人的功夫,还有藏身的本事。我去带她出来。”
“我跟你去!”叶云立刻道。
“大哥,你需要留在外面策应。”叶枫按住叶云的肩膀,语气坚决,“若有意外,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而且,你的功法刚猛,不利于潜行隐匿。相信我,师父的‘匿影诀’,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叶云看着弟弟眼中不容置疑的自信,想起那位神秘师父深不可测的手段,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是夜,月黑风高,秋寒料峭。
京都巍峨的皇城轮廓在夜幕下如同盘踞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叶枫换上一身几近纯黑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他运转起刃白亲传的“匿影诀”,周身气息瞬间内敛至极点,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微不可察。
他没有选择守卫森严的宫门,而是绕到皇城西北角一处相对偏僻的宫墙下。这里墙高且旧,巡逻间隙稍长。叶枫如同壁虎般贴墙而上,动作轻灵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指尖在砖缝间微一借力,人已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宫内一片荒废的园林之中。
根据叶泥传递出的信息和冯掌柜提供的粗糙地图,叶枫如同鬼魅般在复杂的宫殿楼阁阴影中穿梭。“匿影诀”运转到极致,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总能提前一线避开巡逻的侍卫和暗哨的步伐与视线。皇宫之大、守备之森严远超想象,若非这神妙的潜行术,恐怕寸步难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西偏门附近杂役房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底层宫人区域特有的、混合着煤灰、劣质油脂和一丝若有若无绝望的气息。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必须在拂晓换班前找到叶泥并带她离开。
终于,在一处散发着霉味的大通铺房舍外,叶枫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气息——属于叶泥的,带着恐惧、疲惫,却又有一丝顽强生命力的气息。
他如同轻烟般滑到窗下,指尖凝力,无声无息地在窗纸上点出一个小孔。向内望去,昏暗的灯光下,几十个小太监挤在通铺上酣睡。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
叶枫心中一阵抽紧。他屈指一弹,一粒细小的石子精准地打在叶泥枕边。
叶泥猛地惊醒,警惕地睁开眼,看到窗纸上那个小孔外熟悉的眼神时,她几乎要叫出声,又死死用手捂住嘴,眼中瞬间涌上狂喜和委屈的泪水。
叶枫对她做了一个绝对安静和“准备离开”的手势。
叶泥用力点头,悄无声息地爬起,套上那件脏兮兮的太监外套,动作轻巧得如同小猫。
叶枫绕到房舍后方一处堆放杂物的死角,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叶泥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早已被她弄松插销的后窗,灵巧地钻了出来。
“哥!”她扑进叶枫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后怕。
“没事了,哥带你回家。”叶枫用力抱了抱她,感受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心中杀意与怜惜交织。他没有多问,立刻将一件更小的黑色斗篷罩在她身上,“跟着我,绝对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
“嗯!”叶泥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小脸上满是信任和坚定。
叶枫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转“匿影诀”,将叶泥的气息也尽可能遮掩起来。他拉起妹妹的手,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一体双影,沿着来时规划好的、相对最安全的路线,向着西北角宫墙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归途似乎比来时更加顺利。或许是“匿影诀”的神奇,或许是运气,他们惊险地避开了几队巡逻,有惊无险地接近了那片荒废的园林。
高墙已在望。只要翻过这面墙,外面就有叶云和玉狮子的接应!
然而,就在叶枫准备发力带着叶泥跃上墙头的一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窥视感,如同无形的毒针,骤然刺在他的后颈!
叶枫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种感觉…不是被侍卫发现的那种警惕和敌意,而是一种…仿佛被更高层次的存在随意瞥了一眼的、纯粹的冰冷和漠然!仿佛黑夜本身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一只试图逃离巢穴的幼兽。
没有杀气,没有动静,甚至无法确定来源方向。但那感觉真实不虚,让他体内的血脉之力都为之微微一滞,《静心守意诀》自动运转才勉强抵消那股不适。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扫向身后沉沉的宫殿阴影。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呜咽声。
“哥?”叶泥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和紧绷,小声问道。
“…没事。”叶枫压下心中的惊悸,不敢有丝毫停留。他搂紧叶泥,内力爆发,身形如夜枭般冲天而起,足尖在宫墙上轻轻一点,便带着叶泥翻出了那困锁无数的深宫高墙,迅速消失在京都外城的街巷阴影之中。
直到远离皇城,与焦急等待的叶云和玉狮子汇合,那股如影随形的冰冷窥视感才彻底消失。
“怎么样?顺利吗?”叶云急忙上前,看到两人无恙,才松了口气。
“接到泥泥了,很顺利。”叶枫点头,但眉头却紧紧皱着。
“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叶泥细心地看着他。
叶枫沉默了片刻,回想起刚才那瞬间的悸动,缓缓道:“…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叶云神色一凛:“侍卫?还是那个仕级法修的同党?”
“不像…”叶枫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和凝重,“感觉…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影子,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看着。而且,速度很快,我完全捕捉不到痕迹。”他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
叶云闻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皇宫大内,藏龙卧虎…看来除了明面上的守卫,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更可怕的存在潜伏在暗处。”他想起了弟弟说过的那位金袍神秘强者,层次远超他们的想象。
叶枫点了点头,那股冰冷的窥视感,让他刚刚因成功救出妹妹而稍显放松的心情,再次紧绷起来。这京都,这皇宫,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邃可怕。
他有一种预感,那双“眼睛”的主人,或许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要危险。
(他并不知道,在那宫墙深处的某一角阴影里,一个几乎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正静静“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那轮廓没有任何气息,仿佛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片刻后,那轮廓微微扭动,如同水波荡漾,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影,“炮”,黑夜的王者,皇帝的影子之一。他注意到了这次微不足道的潜入和逃离,却并未出手。并非仁慈,只是在他的认知里,这尚未触及需要他清除的威胁等级。如同巨狮不会在意脚边溜走的老鼠。但他的“瞥见”,本身已是一种致命的信号。)
叶枫甩了甩头,将那股不安暂时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叶泥带回的信息。
“泥泥,你在宫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叶泥立刻激动起来,小脸放光,比手画脚地压低声音说道:“哥!大哥!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将军,在演武场!他的侧脸,跟你和大哥好像!还有他出手的样子,用手指夹开一杆枪,那个劲儿…那个感觉…跟你们练功时给我的感觉,有点像!”
她努力描述着那个玄衣男子的相貌特征和出手时那种举重若轻、对力量精妙掌控的感觉。
叶枫和叶云越听,脸色越是凝重,尤其是叶云,他军中出身,更能体会叶泥描述中那种发力方式所代表的境界和可能的渊源。
“与我们的功法相似…”叶枫喃喃自语,目光与叶云交汇,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惊涛骇浪般的猜测。
他们的功法,传自师父刃白,而刃白…极可能与他们那位“了不得”的父亲有关!
那个宫中的玄衣男子…是谁?
父亲旧部?与父亲有渊源的同门?还是…其他?
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叶泥的冒险,显露出了更令人心惊的轮廓。
而那双在黑暗中悄然注视过的冰冷眼睛,则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悬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