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民老头醉醺醺的一句话,像道闪电劈进了墨言脑子里。
星见?
他猛地抓住老头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星见?你说他们抓了星见?从哪里抓的?长什么样?”
老头被他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道。
“就……就前几天,从西边沙海深处来的穿着白袍子,脸上……脸上好像有星星一样的刺青,被赤焰军的人半夜堵在镇子外头抓走的,具体关哪儿,我……我不知道啊!”
白袍,星形刺青,确实是星见族人的特征!
墨言心头巨震。
星见族,一个极其古老神秘的部落,传说世代居住在西域更深处的星陨之地,拥有窥探星辰轨迹、预知吉凶的能力,几乎从不与外界接触。
赤焰军抓他们做什么?
难道也和“星晷”有关?
他松开老头,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低声道。
“今天的话,烂在肚子里。”
老头连连点头,抓起银子,跟躲瘟神似的溜了。
墨言回到驿站那间漏风的破房间,裴九霄正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胳膊,欧阳雪则在小心地擦拭着墨言的短刀。
见墨言脸色凝重地回来,两人都看了过来。
“有消息了?”裴九霄问。
墨言把打听到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星见族?听着就跟那什么‘星晷’有关系啊!”裴九霄一拍大腿。
“肯定是赤焰军那帮龟孙想从他们嘴里撬出星晷的下落!”
欧阳雪担忧道。
“那……那些星见族人,会不会有危险?”
“落在赤焰军手里,你说呢?”
裴九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墨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星见族可能知道星晷的关键信息,救出他们,或许能找到玉衡子和星晷的线索。”
“怎么救?”裴九霄瞪眼。
“就咱们三个,去闯那龙潭虎穴?”
“硬闯自然不行。”
墨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暗的街道。
“得想办法混进去,或者引蛇出洞。”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再次变得冰凉的赤焰军令牌,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形。
与此同时,远在山谷中的苏芷,正经历着另一种“煎熬”。
那本《素心问星录》果然玄奥无比,远比白幽随口传授的功法精深系统得多。
里面不仅详细阐述了如何更高效地引动和炼化星辉月华,还记载了几种运用星辉之力的基础法门,其中最难的就是白幽要求的凝练“星针”。
所谓星针,并非实体,而是将精纯的星辉之力极度压缩,凝成一根细如牛毛、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的能量针。
可用于刺穴疗伤,贯通淤堵,修炼到高深,甚至能直接攻击敌人神魂,防不胜防。
听起来牛逼,练起来要命。
苏芷盘膝坐在溪边,额头冷汗涔涔,指尖一缕微弱却异常凝练的星辉之力正在疯狂扭动,像是极力想要挣脱束缚的游鱼。
她必须用全部心神去压缩、去塑形,稍有松懈,这缕力量就会失控炸开,反噬自身。
好几次,她都差点失败,星辉在指尖爆开,虽然威力不大,却也震得她指尖发麻,神魂刺痛。
那种感觉,就像拿着一根烧红的铁签,在自个儿神经上绣花。
白幽依旧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
偶尔睁眼,也只是冷冷扫过,那眼神分明在说“废物”。
苏芷咬着牙,倔劲上来了。
她想起昏迷的墨言,想起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裴九霄和欧阳雪,想起沙痂长老那沉重的嘱托,想起魔教教主那贪婪的目光,她不能停,更不能放弃!
她反复回忆《素心问星录》中的要诀,感受着胸口玉佩传来的、与她血脉共鸣的温润力量,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脸色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更加苍白,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
终于,在不知第几百次尝试后,指尖那缕躁动的星辉之力,猛地向内一缩,不再扭动,而是化作了一根比发丝还细、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微弱锐芒的星针!
成功了?!
苏芷心头一喜,精神稍一松懈,那根刚刚成型的星针“噗”地一声,如同气泡般消散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沮丧。
她清晰地记住了刚才那种凝练成功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再次沉心静气,引导星辉,重新开始凝练……
一天,两天……
时间在枯燥而痛苦的修炼中流逝。
第七天深夜,当月华最盛之时,苏芷缓缓抬起手,指尖,一根寸许长短、凝实无比、散发着清冷星辉光芒的能量细针,稳稳地悬浮着,不再消散!
成了!
她真的凝练出了星针!
虽然只能维持短短数息,虽然凝练一根就几乎耗光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大半星辉之力,但这是实实在在的突破!
她甚至能感觉到,随着星针的凝练成功,她对体内星辉之力的掌控力,以及对素心血脉的感应,都提升了一截!
几条主要经脉的修复速度,也明显加快了!
她欣喜地看向白幽。
白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指尖那根逐渐消散的星针。
银面具下的眼神,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马马虎虎。”
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但下一句话,却让苏芷愣住了。
“明天开始,教你‘月影步’。”
月影步?
听起来像是身法?
苏芷还没来得及细问,白幽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觉。
但苏芷知道,这不是幻觉。
她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一种久违的信心,悄然滋生。
也许跟着这个古怪的白先生,真的能走出一条生路?
而在黑石镇,墨言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了。
他让裴九霄和欧阳雪扮作落魄的兄妹,在镇上人流较多的地方,故意“不小心”露出了那枚赤焰军令牌的一角,并且低声交谈着“西边”、“星见”、“老地方”等零碎词语。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尾巴跟上了他们。
墨言则利用守陵人对地形和气息的敏锐感知,反过来盯住了那个跟踪者,顺藤摸瓜,竟然找到了赤焰军关押俘虏的另一个隐蔽地点——
不是之前那个地下据点,而是镇子边缘一个废弃的矿石仓库!
趁着夜色,墨言独自潜入了仓库。
里面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和霉味。
几个穿着破烂白袍、脸上有着黯淡星形刺青的男女被铁链锁在角落,个个带伤,神情萎靡,正是星见族人!
墨言心中一沉,正要上前解救,仓库外却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快!包围这里!别让里面的人跑了!”
暴露了?!
墨言脸色一变,没想到赤焰军的反应这么快!
他来不及多想,短刀出鞘,闪电般斩向锁住星见族人的铁链!
“铛!铛!”
几声脆响,铁链应声而断!
“跟我走!”墨言低喝道。
那几个星见族人先是茫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挣扎着爬起来。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十几名手持兵刃、身穿暗红色皮甲的赤焰军士兵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眼神凶狠,正是之前墨言在据点外看到的那个头目!
“果然有老鼠混进来了!”
那头目狞笑一声,目光扫过被救下的星见族人和挡在前面的墨言,挥手喝道。
“格杀勿论!”
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墨言将守陵人的身法和力量发挥到极致,短刀翻飞,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每一刀都精准地命中要害,瞬间放倒了三四名士兵。
但他毕竟只有一人,还要分心保护身后虚弱不堪的星见族人,很快便陷入了重重包围,险象环生!
眼看一名士兵的长矛就要从背后刺入一个星见族老人的后心——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
那名士兵的动作猛地一僵,眉心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倒下。
众人都是一愣。
只见仓库顶棚的破洞处,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色紧身衣,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同星辰、此刻却冰冷无比的眼睛。
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巧手弩,弩箭的箭尖,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她是谁?
墨言心中警铃大作,是敌是友?
那蒙面女子却没有看墨言,手弩再次抬起,瞄准了另一个冲向星见族人的赤焰军士兵。
“噗!”
又一名士兵无声无息地倒下。
她的箭法,快!准!狠!
赤焰军头目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先杀了那个放冷箭的!”
部分士兵立刻调转矛头,朝着顶棚冲去。
蒙面女子身形灵活如狸猫,在顶棚的横梁间快速移动,手弩连发,箭无虚发,每一箭都精准地带走一名士兵的战斗力,为墨言和星见族人减轻了巨大的压力。
有了这神秘女子的援手,墨言压力大减,终于护着星见族人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仓库!
外面夜色深沉,喊杀声已经惊动了整个黑石镇。
“分开走!”
墨言对那蒙面女子喊道,同时拉起一个伤势较轻的星见族年轻人,朝着与裴九霄他们约定好的汇合点狂奔。
那蒙面女子深深地看了墨言一眼,没有犹豫,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镇子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墨言带着星见族人,在混乱中左冲右突,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汇合点。
裴九霄和欧阳雪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老墨!你没事吧?”
裴九霄看到他一身血迹,吓了一跳。
“没事,快走!离开这里!”
墨言来不及多解释,带着救出的三名星见族人,趁着夜色和镇子的混乱,迅速朝着沙漠深处遁去。
直到远离了黑石镇,确认没有追兵,几人才敢停下来喘息。
墨言看向那三个惊魂未定的星见族人,沉声问道。
“你们……为何被赤焰军抓捕?”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星见族人,看着墨言,又看了看他怀中隐约散发出同源波动的令牌,银白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用生硬的官话缓缓说道:
“他们……逼问我们……‘星晷’的下落……和……‘钥匙’的踪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墨言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年轻的守陵人,你身上,有‘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