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那话,像块大石头,“咚”一声砸进死水里,溅起老大涟漪。
跟他走?
苏芷看着眼前这个月白袍子、神出鬼没、连魔教教主都敢硬刚的男人,心里头跟开了杂货铺似的,五味杂陈。
信他?凭啥?
就凭他刚才出手挡了黑煞一下?
可这人也太神秘了,是好是坏都摸不清。
不信?
看看自己现在这德行,经脉跟破渔网似的,走路都打晃,魔教那帮人指不定啥时候就又摸上门来,下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裴九霄第一个不干了,忍着胸口疼,梗着脖子冲白幽吼。
“喂!小白脸!你谁啊你就带人走?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墨言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挡在苏芷和白幽之间,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
想带她走,得先过他这关。
守陵人的身份让他对任何不明底细的强大存在都抱有本能的警惕。
白幽对裴九霄的炸毛和墨言的戒备浑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他目光越过他们,依旧看着苏芷。
“小丫头,决定权在你。是跟着他们继续东躲西藏,哪天悄无声息地烂在哪个沙堆里,还是赌一把,跟我去个能让你活下来、甚至有机会把那些想害你和你朋友的王八蛋统统踩在脚下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带着钩子,直往人心窝子里最不甘、最渴望的地方钻。
苏芷嘴唇动了动,没立刻回答。
她看向墨言,他伤得不轻,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沉稳坚定。
看向裴九霄,这家伙肋骨还断着,却还是咋咋呼呼想护着她。
看向吓得小脸惨白、却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欧阳雪。
这一路,要不是他们拼死相护,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跟着这个白先生,前途未卜,可能是机缘,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但留在这里,她就是个累赘,会拖死所有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跟你走。”
“苏芷!”裴九霄急了。
“苏芷姐!”欧阳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墨言身体微微一僵,看着苏芷,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赞同,但最终,他只是沉声问。
“你想清楚了?”
苏芷用力点了点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怕自己会后悔。
“想清楚了。白先生说得对,我现在这样,跟着你们只能是拖累。我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恢复。”
她抬起头,看向白幽。
“但我有个条件。”
白幽挑眉,似乎觉得有趣。
“哦?说说看。”
“帮我治好裴九霄的伤,确保墨言和欧阳雪能安全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苏芷盯着他。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我宁愿死,也不会配合你做任何事。”
这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白幽看着她那双虽然虚弱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沉默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行,成交。”
他答应得干脆,随手抛给墨言一个更精致的玉瓶。
“里面是‘生生造化丹’,够你们几个疗伤和恢复元气了。沙痂族会给你们提供庇护,直到你们伤好离开。”
他又看向那暗金沙痂长老。
长老银白的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
干脆利落得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九霄还想嚷嚷,被墨言用眼神制止了。
墨言接过药瓶,深深看了苏芷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最终只化作一句。
“保重!我们会去找你。”
欧阳雪哭成了泪人,死死抱着苏芷不肯松手,被墨言轻轻拉开了。
白幽似乎没什么耐心看这生离死别的戏码,对苏芷道。
“走吧,时间不多。”
苏芷最后看了一眼同伴们,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咬牙转身,不再回头。
白幽带着她,没有走原来的通道,而是来到洞窟一侧光滑的岩壁前。
他伸出手,在岩壁上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按了一下,注入一丝奇异的力量。
岩壁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狭窄阶梯,阶梯尽头有微光透下。
“跟上。”
白幽率先走了进去。
苏芷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模糊的人影,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阶梯。
阶梯很长,旋转向上,周围墙壁上同样镶嵌着发光的石头。
苏芷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牵扯着浑身酸痛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经脉。
白幽也不催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扇虚掩着的、由某种黑色木头制成的门。
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苏芷眯起了眼睛。
门外,竟然已经不是那片死寂的沙海,而是一个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山谷?!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远处有瀑布轰鸣,近处奇花异草遍布,灵气充沛得让她枯竭的经脉都自发地贪婪呼吸起来。
这与沙海之下的阴冷死寂,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这是哪里?”苏芷惊呆了。
白幽站在门口,逆着光,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一个暂时安全的小地方。算是我的一个落脚点。”他侧身让开。
“进去吧,未来一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
苏芷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山谷不大,但景色宜人,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木屋坐落在溪水边。
白幽跟在她身后,随手关上了门。
那扇门在关上的瞬间,仿佛与周围的岩壁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痕迹。
“好了,”
白幽转过身,面对苏芷,之前那点慵懒和戏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严厉的审视。
“小丫头,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别指望我会把你当菩萨供着。”
他手指一弹,一道细微的白光没入苏芷眉心。
苏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大量复杂晦涩的信息涌入脑海——
是关于“星月璎”的运用法门,以及如何引导“素心血脉”吸收和炼化星辰月华之力的基础功法!
信息庞大,远超《太素医经》的记载,直接烙印在她意识深处。
“给你三天时间,”
白幽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把这最基础的‘引星诀’和‘月华洗脉篇’练熟,能自行引动星月之力入体,初步修复经脉。做不到……”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我就把你扔回外面的流沙里,自生自灭。”
说完,他不再理会苏芷,转身走向山谷另一侧的一块光滑巨石,盘膝坐下,仿佛入定了一般。
苏芷站在原地,消化着脑海里爆炸的信息,又看着白幽那冷漠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三天……引动星月之力,修复经脉……
她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胸口玉佩传来的、似乎因为周围充沛灵气而活跃了几分的暖意。
没有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这山谷中浓郁的灵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溪水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沉浸到那玄奥的功法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
而在山谷之外,沙海之下的洞窟里,服下“生生造化丹”的墨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受着体内快速愈合的伤势和恢复的力量,他看向苏芷离开的那面岩壁,眼神深邃。
裴九霄骂骂咧咧地活动着接好的肋骨,欧阳雪则红着眼睛,默默收拾着所剩无几的行装。
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吗?
还是走向更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