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云州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凝香斋照常开门,只是柜台后换了个面生的掌柜,笑容标准得像是画上去的。
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没人知道昨夜那家香气袭人的铺子底下,差点出了人命。
苏芷胳膊上的伤不深,上了药包扎好,看着吓人,其实没啥大碍。
就是心里头堵得慌,像压了块湿透的棉被。
“他娘的,收拾得真干净!”
裴九霄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灌了一大口水。
“凝香斋屁事没有!问街坊,都说没听见动静。那个影七,手段够利索的啊!”
苏芷没吭声,只是慢慢整理着药箱。萧景琰的能力,比她想的还要大。
这让她心里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更警惕了。
“苏姐姐,药熬好了。”
欧阳雪端着碗汤药进来,小心地放在桌上,又看了眼里间依旧昏迷的墨言,小声说。
“墨言大哥今天……眉头好像没皱那么紧了。”
苏芷闻言,起身走到床边。
确实,墨言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死寂感似乎淡了一点点。
是因为昨夜靠近了更精纯的夜息香,引动了他体内的死气,反而让星月之力的驱散起了点效果?
还是……别的什么?
她伸出手,再次尝试将一丝融合了“仁心回响”的星月之力渡入他体内。
这一次,那顽固的幽冥死气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激烈的排斥,虽然依旧盘踞不动,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蛰伏?
这变化很微妙,却让苏芷看到了一线希望。
或许,不断用这种特殊的灵力去“冲刷”,真的能水滴石穿?
“收拾东西吧。”
苏芷收回手,下定决心。
“我们下午就离开云州。”
“这么急?”裴九霄挑眉。
“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苏芷打断他,。
“芸娘死了,但她背后的人还在。凝香斋被清理得这么干净,说明对方势力庞大,反应迅速。我们留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而且,萧景琰的人能找到我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我不想欠他太多人情,更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裴九霄撇撇嘴,没再反对。
他也觉得那七皇子神神秘秘的,不像啥省油的灯。
简单用了点午饭,三人便开始收拾行装。
苏芷特意去了一趟济世堂,用昨晚芸娘“给”的丰厚诊金,买了不少路上可能用到的药材,尤其是几味对压制幽冥死气有帮助的。
从济世堂出来,她刻意绕路经过凝香斋。
新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谁都笑眯眯的,和芸娘那股子阴柔劲儿完全不同。
铺子里客人不少,一切如常。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家那个贴身丫鬟!
她正低着头,匆匆从凝香斋旁边的小巷里拐出来,神色有些慌张,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苏芷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那丫鬟专挑人少的小路走,七拐八绕,最后竟来到了城西一处香火不算旺盛的月老祠。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闪了进去。
苏芷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祠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老庙正在打盹。
那丫鬟却径直走到供奉月老神像的供桌旁,蹲下身,似乎将怀里的东西塞进了供桌底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然后匆匆离开。
等她走远,苏芷才走上前,蹲下身,伸手往那缝隙里一探,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硬的东西。
她取出来,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几页残破的纸张,还有一小块黑色的、触手冰凉、像是某种金属的碎片。
纸张上写着一些零散的字句,像是某种记录:
“……丙十七号‘容器’排斥反应过强,精血污染,已废弃……”
“……‘钥匙’特性确认,需血脉纯净,灵力亲和……”
“……‘圣坛’方位测算,指向西南……需‘引路石’……”
“……大人谕令,加快‘容器’培育,迎接‘门’开……”
这些零碎的信息,看得苏芷脊背发凉!
“容器”指的是像林家小姐那样的女子?
“钥匙”指的是她这种特殊血脉的人?
“圣坛”和“门”又是什么?
还有那块黑色的“引路石”碎片……
她拿起那块黑色碎片,入手极沉,非金非石,表面有着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
就在她手指触碰的瞬间,体内星月之力竟然微微波动了一下,而藏在袖中的那小瓶夜息香粉末,也似乎与之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东西,绝不简单!
林家丫鬟偷偷藏起这个,是想留给谁?
还是……她自己想摆脱控制?
苏芷不敢久留,将纸张内容牢记心中,然后把纸张和那块黑色碎片重新用油布包好,揣入怀中。
这东西,或许是关键线索。
她若无其事地离开月老祠,回到客栈。
裴九霄和欧阳雪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裴九霄问。
“买了点药。”苏芷含糊道,没提月老祠的事。
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事牵扯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她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云州城在夕阳下显得平静而祥和。
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芸娘背后的势力,萧景琰的暗中关注,还有这刚刚得到的、指向“西南”和某个“圣坛”的线索……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走吧。”
她背起药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停留的城池。
马车驶出云州城门,向着未知的西南方向而去。
苏芷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块冰凉的黑色碎片。
西南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是救赎的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