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被关在那间小屋里,门从外面锁着,窗外有守卫走动的影子。
她倒不怎么怕,黑风寨既然讲规矩,暂时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一半是担心独自上山的裴九霄,那土匪窝是龙潭虎穴,司徒烈就算念旧情,也难保不出岔子。
另一半,则是怀里那块变得反常的玉佩。
它不再发烫指引,反而像块真正的冷玉,冰冰凉凉地贴在心口,偶尔还细微地颤动一下,传递出一种……
类似警惕甚至厌恶的情绪。
特别是当她望向半山腰那点孤零零的灯火时,这种感应尤为明显。
那地方到底有什么?
难道黑风寨里,也藏着什么与玉衡子仙师、或者与那邪阵相关的东西?
是敌是友?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开门声。
刚才领她来的一个汉子端着一碗稀粥和两个窝头进来,态度不算好,但也没为难她。
“吃饭。”
汉子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又要走。
“这位大哥,”
苏芷连忙叫住他,脸上堆起尽量无害的笑容。
“请问……山上那亮灯的地方,是什么所在啊?看着怪偏僻的。”
汉子警惕地瞪了她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吃你的饭!”
说完,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苏芷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坐下,食不知味地啃着窝头。
心思却全在半山腰那点灯火上。越是神秘,越说明有问题。
裴九霄在山寨核心,未必能察觉到那边的异常,自己既然感应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怎么查?
门外有守卫,自己又不会飞檐走壁。
她目光在简陋的房间里扫视,忽然停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来通风换气的破洞上。
那洞口不大,但似乎……能钻出去?
外面就是屋后杂草丛生的山坡。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夜深人静……
与此同时,黑风寨聚义厅内,灯火通明。
裴九霄站在大厅中央,身上破烂的衣衫换成了干净的粗布衣服,伤口也重新包扎过。
但他背脊挺得笔直,眼神不卑不亢地迎上主位上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黑风寨寨主,“鬼见愁”司徒烈。
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更添几分煞气。
穿着普通的黑色劲装,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手里摩挲着那枚裴九霄带来的青铜指环,眼神复杂。
“裴九霄……”司徒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十年不见,你小子还是这副德性。怎么,不在你的江湖逍遥,跑我这土匪窝来叙旧?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
裴九霄拱手:
“司徒大哥,小弟此次前来,实是有泼天的大事相求,也是给大哥送一场富贵。”
“哦?”
司徒烈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裴九霄便将清水铺的见闻,回春堂与“紫薇垣”勾结,布置邪阵、炼制怪物、以活人献祭等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刻意略去了苏芷玉佩和玉衡子的细节,只说是偶然撞破。
大厅里其他几位山寨头领听得面面相觑,有人震惊,有人怀疑。
司徒烈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
“‘紫薇垣’……那帮装神弄鬼的杂毛,手伸得是越来越长了。你说的事,我略有耳闻,清水铺一带最近确实不太平。但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要为了你们,去招惹‘紫薇垣’这块硬骨头?”
裴九霄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沉声道:
“第一,那邪阵若成,煞气扩散,首当其冲的就是黑风岭周边百里,大哥的山寨岂能独善其身?第二,‘紫薇垣’与官府勾结已久,剿匪是迟早的事,他们势力壮大,对大哥有百害而无一利。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
“那邪阵所需物资庞大,回春堂富可敌国,若能端了他们的老巢,其中钱财粮草,难道不是一场天大的富贵?足够山寨弟兄们逍遥几年了!”
财富动人心。
此言一出,几个头领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
司徒烈却冷笑一声:
“说得轻巧。‘紫薇垣’高手如云,那怪物更是棘手。我黑风寨的弟兄,命也是命,凭什么为你火中取栗?”
“不需要大哥正面硬拼。”裴九霄早有准备。
“只需大哥借我一些人手,擅长潜伏、爆破的好手,再提供些火药利器。由我带队,潜入清水镇,毁了那阵眼核心。事成之后,所得财物,山寨取七成,我和那丫头只要三成,足够我们远走高飞。即便失败,也绝不连累山寨!”
这个条件可谓优厚,风险主要由裴九霄承担。
厅内头领们议论纷纷,显然有些心动。
司徒烈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再次审视着裴九霄,似乎在权衡利弊。
然后他缓缓开口: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一晚。你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山下那个丫头……明日我自有安排。”
裴九霄心里一沉,知道司徒烈并未完全相信,而且似乎对苏芷格外关注。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多谢司徒大哥。”
待裴九霄被带下去后,司徒烈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心腹师爷。
他看着手中的青铜指环,眼神幽深。
“师爷,你怎么看?”
师爷捻着山羊胡,沉吟道:
“裴九霄所言,多半属实。‘紫薇垣’近来动作频频,与我们也有摩擦。若真能借此机会重创他们,确是一举两得。不过……寨主,您真相信他只是为了钱财?”
司徒烈冷哼一声:
“这小子滑头得很,肯定还有隐瞒。尤其是那个丫头……我总觉得不简单。”
他顿了顿,低声道。
“你派人去查查那丫头的底细。另外,看好后山‘那个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而此刻,山下“迎客居”的小屋里,苏芷听着外面守卫的鼾声,悄悄挪到墙角,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从那狭窄的通风洞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