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霄那句“别回头”还在耳边响着,人已经像道影子似的融进了前面黑压压的林子里,眨眼就没影了。
苏芷一个人被留在篝火边,只觉得周围的黑暗瞬间浓得化不开,那点火光只能照亮脚下方寸地,再往外就是无边的、藏着不知道啥玩意儿的黑。
远处的撕打声、狼嚎声、还有那让人牙酸的怪响,不但没停,反而更激烈了,听得苏芷心口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紧紧攥着怀里那三根木针,好像这样就能壮胆。
让她待着别动?这怎么可能待得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拉得老长。
说好的一刻钟,感觉比一年还难熬。
苏芷竖着耳朵,既怕听到裴九霄的惨叫,又怕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篝火噼啪一下,都能把她吓一哆嗦。
“这个混蛋……逞什么能……”
她小声骂着,眼睛却死死盯着裴九霄消失的方向,恨不得把那片林子瞪出个窟窿。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林子里的动静好像小了点,狼嚎声变得稀疏,最后彻底没了声儿。
整个山林陷入一种死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裴九霄还没回来!
苏芷再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浑身还软着,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粗树枝当火把。
一咬牙,朝着裴九霄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让她自己跑?她做不到。
林子里根本没路,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盘结交错的树根,深一脚浅一脚。
火把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四周的树影被拉得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苏芷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但一想到裴九霄可能倒在哪个角落里,她就硬着头皮往前挪。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熟悉的、带着腐朽的腥气扑面而来!
比山神庙那里的味道还要重!
苏芷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匹野狼的尸体!
死状极其惨烈,有的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有的脑袋被砸得稀烂;更多的则是浑身干瘪,像是被吸干了血液,皮毛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跟裴九霄之前中的咒印颜色很像!
而在狼尸中间,还躺着两个……
穿着紫衣道袍的人!
同样死得透透的,一个胸口有个大洞,另一个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脸上还凝固着极度的恐惧。
空地中央的地面,像是被犁过一样,草木倒伏,泥土翻卷,留下许多杂乱巨大的爪印和拖痕,还有一滩滩粘稠的、暗绿色的污渍,散发着恶臭。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混战!
狼群、紫衣道士,还有……
某个更可怕的东西!
裴九霄呢?
苏芷心慌意乱,举着火把四处照,声音发颤地小声喊:
“裴九霄?你在哪儿?裴九霄!”
没有回应。
只有风吹过带血草叶的沙沙声。
恐惧像冰冷的蛇一样缠住了苏芷的心脏。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查看现场。
打斗痕迹一直延伸到空地另一侧的密林深处,那里黑得像个无底洞。
她咬着牙,沿着痕迹跟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棵粗大的老松树下,靠着一个人影!
是裴九霄!
他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短刃,刃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和绿色的粘液。
“裴九霄!”
苏芷心脏一抽,赶紧跑过去,蹲下身轻轻推他。
裴九霄身体晃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溅了不少血点,嘴唇干裂,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后怕,但看到苏芷,那疲惫里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恼怒。
“你……你怎么跟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责备。
“不是让你等着吗?!”
见他还能骂人,苏芷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嘴上却不肯服软:
“我等得了吗?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给你收尸了!”
裴九霄被她噎得没话说,喘了几口粗气,才指着那片狼藉的空地,心有余悸地说:
“妈的……差点就真交代在这儿了。我摸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那玩意儿……在屠狼群,还有那两个倒霉道士。”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苏芷紧张地问。
“没看清全貌,”裴九霄脸色发白。
“黑乎乎的,个头不小,力气大得吓人,爪子跟铁钩似的,还他娘的会吐一种绿色的毒液,沾上就冒烟!狼群和道士根本不够它塞牙缝的。我躲树上,等它弄死最后一只狼,朝着那边走了,”
他指了指密林更深处的方向。
“我才敢下来。”
他顿了顿,眼神凝重地看向苏芷:
“不过,我闻到它身上的味儿了……跟山洞里那石棺,还有山神庙那邪阵,一模一样!而且,你看这爪印,”
他用刀尖指了指地上一个特别清晰的、足有脸盆大的怪异爪印。
“这根本不是寻常野兽的爪子!”
苏芷顺着看去,那爪印形状狰狞,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扭曲感,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东西……是从那石棺里跑出来的?”苏芷声音发颤。
“十有八九。”
裴九霄撑着树干想站起来,却牵动了左臂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又坐了回去,苦笑道。
“这下麻烦大了,这东西跑出来了,还不知道有多少……”
苏芷赶紧扶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疲惫的神情,心里又软又涩。
她正想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裴九霄刚才靠着的树干背面,那里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她举着火把凑近一看,浑身血液差点凝固——
树干上,用利器深深地刻着一个扭曲的、与山神庙后堂墙上那个一模一样的邪阵符号!
符号中央,还插着一小块微微闪着紫光的、新鲜的紫萝烟晶!
而在符号下方,用血画着一个潦草的箭头,指向密林深处,旁边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