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星神农分部的会议室里，空气冷得像要结霜。
苏软手里的全息数据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屏幕上的光影因她失控的精神力余波而剧烈抖动，最终在一声轻微的电弧爆响后，归于死寂。
那份报告的全息投影在空中最后挣扎着闪烁几下。
罗恩瘦弱身体的三维透视图上，一个米粒大小的红点紧贴着心脏大动脉。
警示文字说明，一旦接收到特定信号，或者当宿主情绪剧烈起伏时，这个微小的装置就会启动，将这个孩子和周围的一切夷为平地。
凌夜坐在主位，一动不动，只用目光锁着她。
他伸过手，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将那块报废的数据板从苏软攥得骨节发白的手中抽走。
“别气坏了自己。”凌夜的嗓音压得很低，带着砂纸打磨般的质感，“这是影子的一贯作风。得不到的，就毁掉。”
苏软推开椅子站起，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噪音。
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软软。”凌夜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取出来不难。但之后呢？炸弹信号一旦消失，或者罗恩迟迟没有引爆，对方就会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了。”
苏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脸上的怒意沉淀下去，凝成一种更为坚硬的冷酷。
“你的计划是？”
“既然他们想看烟花，想看神农学校身败名裂，想借此问责军部……”
凌夜的赤金色眼瞳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
他嘴角的线条向上牵动，勾勒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那我们就演一场大戏，炸给他们看。”
苏软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眼中的寒冰破裂，透出一点灼人的亮光。
“将计就计？”
“不止。”凌夜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地轻叩，发出规律的轻响，“帝国太大，总有些角落藏污纳垢。许多暗桩蛰伏多年，纹丝不动。只有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他们才会为了确认战果，或者制造更大的恐慌而自己跳出来。这不只是一场戏，更是一次大扫除。”
苏软胸口微微起伏。
她坐回椅子，端起手边的柚子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走了些许焦躁。
她放下杯子，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演好这出戏。”凌夜伸手，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语气放缓下来，“你要扮演一个失去一切，悲痛欲绝的校长。至于罗恩，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
夜幕降临，蔚蓝星的海风带着一丝咸湿的凉意。
神农食堂里依旧灯火通明，那是孩子们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苏软特意吩咐厨房今晚加餐，做了孩子们从未吃过的火山石烤肠和爆浆鸡排。
罗恩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烤肠。
那种肉汁在口腔里迸溅开的滋味让他有些想哭，但他不敢。
他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怪兽，父亲说他是被诅咒的，随时会害死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整个食堂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欢快的气氛。
“紧急演习！紧急演习！所有学员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按照b方案撤离到地下掩体！”
雷蒙的声音通过广播咆哮，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孩子们虽然惊慌，但在七七和小八的带领下，并未乱成一团。
只有罗恩，因为过度紧张，那个埋藏在心脏边的纳米装置开始发热。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罗恩惊恐地抬头，警报的红光断续闪烁，映得苏软的眼瞳亮得出奇。
“别怕，罗恩。”苏软的声音很轻，却很稳，“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苏……苏姐姐……我难受……”罗恩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我知道。”苏软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睡一觉就好了，姐姐向你保证，醒来之后，你就能真正地自由了。”
苏软的精神力悄然探入罗恩的精神海。
小男孩眼皮一沉，在她怀里昏睡过去。
就在苏软抱着罗恩通过秘密通道离开食堂的五分钟后。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吞没了整个神农食堂。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远处的高地上，就能看到那座圆顶建筑在一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周围的试验区，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甚至连蔚蓝星的夜空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爆炸的碎片四处飞溅，惨叫声，哭喊声隐约从火海中传出。
实际上，在火光的外围，一圈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屏障将所有真实的伤害隔绝。
那所谓的火光和坍塌，全是神农集团最顶尖的全息投影技术，配合声波发生器制造出的逼真假象。
甚至连那些惨叫声，都是雷蒙找来的一群大嗓门新兵，躲在掩体里对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出来的。
“大声点，没吃饭吗？哭得凄惨一点。对，就是那种老婆本都被炸没了的调调。”雷蒙一边指挥，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半根没吃完的烤肠。
而真正的受害者罗恩，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位于地底三百米的无菌手术室里。
苏软换上了无菌手术服，站在手术台前。
她的双手并没有拿手术刀，而是悬浮在罗恩胸口上方。
S级的精神力凝聚成比发丝还要细密的淡绿色光丝，从苏软指尖生长出来。
这些拥有生命的微型触手，无视物理阻碍，轻柔地穿透罗恩的皮肤和肌肉，以毫厘不差的轨迹绕开每一根脆弱的血管和神经，直奔那颗致命的心脏而去。
在她的精神力视野中，炸弹内部比星图还复杂的结构一览无余。
“找到你了。”苏软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枚纳米炸弹极其敏感，只要有非生物的金属触碰，或者哪怕是微小的震动，都会立刻引爆。
但苏软用的不是金属，而是最本源的生命能量。
淡绿色的光丝层层叠叠地交织，织成一个温柔又坚韧的能量茧。
它将那枚闪烁着红光的致命装置完全封存于内，彻底隔绝了它对外的一切感应。
……
与此同时，数千光年外的首都星。
副议长正在自家的豪华庄园里，举办一场秘密庆功宴。
当他的光脑震动，收到那条来自前线的加急战报时，他脸上伪装的矜持瞬间被狂喜冲垮，眼底燃起得偿所愿的灼热光芒。
“蔚蓝星神农分部突发剧烈爆炸，疑似生化武器失控，伤亡不详，现场惨烈。”
“好！好！好！”
副议长连说了三个好字，握着酒杯的手因为激动而用力，杯脚发出危险的吱嘎声。
“凌夜啊凌夜，你也有今天。我看你这次怎么向全帝国的人交代。”
他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霍然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满屋子心照不宣的贵族宾客高声说道：“诸位，刚收到不幸的消息，军部在蔚蓝星的秘密实验基地发生了重大事故。凌夜元帅刚愎自用，为了那个所谓的神农学校，竟然让无辜的孩子和士兵葬身火海。这种暴行，必须受到审判。”
“备车，我要立刻去议会，发起紧急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