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卫在黑水峒地位尊崇,能让这位神情倨傲的队长蒙狰放下身段,向外人求助,李丰衣心中的疑虑非但未消,反而更深了几分。
李青霄并未立刻应允,目光转向李丰衣与黎慕瞳:“老弟,慕瞳妹妹,你们意下如何?”
黎慕瞳清冽的目光下意识投向李丰衣,恰好与他探寻的视线相遇。
李丰衣对她温和一笑,她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扭开头,望向窗外奔流的溪水。
李丰衣转而看向蒙狰,问道:“蒙队长,那‘水鬼’具体是何模样?除了力大速快,可还有别的特异能力?”
蒙狰略作回想,沉声道:
“形如鬼魅,黑黢黢一团,似人又似猿,四肢奇长,指爪如铁钩,浑身散发着河底淤泥般的腐臭。
在水中异常滑溜,似能搅动水流阻碍我等,其他……倒未曾见得。”
李丰衣脑海中飞速掠过在夜巡人衙门阅过的无数卷宗。
忽然,一份关于南方水域邪魔“水猴子”的记载浮现出来——其形貌特征与蒙狰所言几乎吻合。
但卷宗明确记载:水猴子双目畏光,故而只在夜间活动。
可昨日袭击,却发生在日暮时分,夕阳余晖尚存。
是这邪魔行为异常?还是说,作案的……根本就不是水猴子!
李丰衣面上不动声色,对蒙狰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蒙队长,剿灭邪魔,本是我夜巡人分内之事,按说义不容辞。”
他话锋悄然一转:“可我等前日方才经历一场恶战,人人带伤,状态并非最佳。
而且,我等皆不习水战,若贸然下水,非但难以助力,恐还会成为那邪魔的靶子,徒增伤亡,反误了大事。”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几分:“再者,我等此行押解之要犯,干系重大,李日使需坐镇看守,以防不测。
我等剩余人手,亦需从旁护卫,实在难以抽调力量前去剿魔。
还请蒙队长与玄水卫的兄弟们多多担待,想必以玄水卫之能,定能除此祸患。”
蒙狰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原是如此……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既如此,剿魔之事,便由我玄水卫一力承担!”
他又客套两句,便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阴沉,匆匆告辞离去。
密林中,一处隐蔽的临时据点。
“他们拒绝了?”玄水卫统领蒙书,听到蒙狰的回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是,统领。他们找了一堆理由,就是不愿意出手。”蒙狰躬身回道。
蒙书面色阴沉如水:“你先退下吧。”
待蒙狰离去,他独自在林中踱步,焦躁不已。
原计划利用“水猴子”调虎离山,若能引得李青霄亲自出手最好,即便不能,擒其一二队员作为人质交换也可。
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直接回绝!
这完全不符夜巡人平日行事之风!
软的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但强攻有李青霄这六品圆满坐镇,他没有太大的把握。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自他身后浓密的阴影中传来:
“嘿嘿嘿……吃瘪了?早就说过,你那点试探的把戏,骗不过他们。”
随着声音,一个身影佝偻、穿着墨绿色肮脏短褂的丑陋老者,拄着一根扭曲的木杖,缓缓从树后走出。
他面容褶皱如蟾皮,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
蒙书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冷哼一声:“碧蟾使,你倒是悠闲。
黎氏援兵最迟后天便到,本想救出联络使,如今看来……只能让他永远闭嘴了。”
碧蟾使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咂咂”的怪响:
“早该如此!一个废人,救回来也是累赘,死了干净!嘿嘿……”
他话锋一转,蟾蜍眼中冒出狠厉的光:“夜巡人那边守得紧,不好下手。不如……玩把大的!”
蒙书眼神一凝:“怎么说?”
碧蟾夫抬起枯瘦的手,用木杖指向吊脚楼后方那面如同巨兽脊背般陡峭的山崖,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你手里,还有‘开山雷’吧?”
蒙书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骤缩:“你是要……炸山?!”
“没错!”
碧蟾使声音尖利如夜枭,“山崩地裂之下,那联络使自然被砸成肉泥,死无对证!
李青霄他们就算能侥幸不死,也必然重伤残废,陷入混乱!
到时候,我们再去废墟里‘检查’,找到还没断气的,轻轻补上一刀……嘿嘿嘿……”
蒙书听得心惊肉跳,这计划堪称疯狂歹毒至极!
一旦实施,大半个雨溪寨恐将化为废墟!
但……这确实是目前最快、最彻底的方法!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多犹豫。
“好!就这么办!”
蒙书咬牙,脸上闪过狰狞,“我这就去安排心腹,秘密布置开山雷!”
吊脚楼内,李丰衣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老哥,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李丰衣再次走到窗边,正好面对夜色中显得格外黝黑陡峭的山崖。
“长生教的手段绝不会仅限于试探。他们一次不成,必有后手!”
李青霄的神色凝重。
他走到窗边,顺着李丰衣的目光看向那面山崖,武者敏锐的直觉也让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萦绕在山体方向。
“步月使!”李青霄沉声道,“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后山崖壁附近巡查一番,看看有无异常!”
“是!”步归海领命,毫不迟疑地带人冲下楼。
然而,就在步归海等人身影消失在楼下不久——
陡然间!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如洪荒巨兽咆哮的恐怖巨响,猛然从后山方向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如同地龙翻身!
“不好!”李青霄脸色剧变,“是山崩!!”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远处那面巨大的山崖,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猛地撕裂开无数道巨大的豁口!
无数吨重的岩石、泥土、树木如同决堤的洪流般,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直扑山崖下的吊脚楼以及附近的民居!
天灾般的恐怖景象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