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一行人惊讶的同时，
最先看到的凤老爷子，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不，不对……”
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这种暗刻技法……如此隐晦，又如此精妙，与玉玺浑然一体，绝非后世作伪者能轻易模仿……这手法，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记载……”
一直沉默寡言的胡师傅，用他那一双老手，极其轻柔地触摸那“乾隆”二字的刻痕，感受着那微不可查的凹凸，突然沙哑地开口：“‘玉髓微雕，光影现形’……这……这难道是早已失传的‘影雕’？”
“影雕？”
别说林秋宇了，就连凤清贤都对这个名词感到一阵陌生。
胡师傅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这是一种传说中的宫廷御用微雕防伪技法。据传，技艺高超的匠人，能以特殊工具和手法，在玉器内部或极隐蔽处进行微雕，平时与玉质纹理无异，肉眼难辨，唯有在特定角度和强度的光线下，才能借由微妙的折光差异显现出来。因其依赖光影，故称‘影雕’。此法对匠人要求极高，且据说有其独门秘技，清末之后便已彻底失传，后世仿品，绝难仿其神韵！”
郑师傅猛地一拍脑袋，恍然道：“老胡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种玉石雕刻技法，说是几乎无法被复制……”
他话还没说完，
便被凤老爷子给打断了。
只见老爷子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没错，《清宫交泰殿皇帝宝谱》里面明确提到过这种雕法，属于是宝玺防伪技法的其中一种。这种技法难度极高，需要用到金刚石制作的细针，不仅要求雕刻师有出神入化的手艺，还得对玉石的纹理了如指掌，稍微力道不对，玉石就会碎裂。”
他边说边感慨：“‘隐于肌理，现于毫光’，若非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困惑。
按规制，这是仿传国玉玺的臆造品；
按技法，这是失传的宫廷防伪绝技；
按年号，刻着乾隆二字。。
这互相矛盾的线索交织在一起，瞬间让这方玉玺的身份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那……这到底是个啥啊？” 林秋宇打破了沉默，语气里满是茫然，“说它是赝品吧，有失传的宫廷技法和乾隆年号；说它是真品吧，尺寸又不对，还是仿传国玉玺的样子。”
凤清贤也皱着眉：“而且乾隆皇帝当年不是亲自打假过传国玉玺吗？他怎么会自己造一个仿品，还特意加上防伪标识？这不合逻辑啊。”
郑师傅摸着下巴沉吟道：“难道是当年宫廷造办处的试制品？或者是某个御匠私下雕刻的？”
“不可能。” 凤鸣春摇了摇头，“这种雕刻技法绝不是普通御匠能掌握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林秋月突然开口：“为何不用现代技术先测一下年代？”
这话一出，一众人瞬间一愣，随即恍然。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里可不是古玩街。
不存在摊主老板不给测年的机会。
像他们凤祥楼，这么大的招牌，每天都有人来店里兜售‘家传之宝’……
东西对不对；
究竟是不是老的；
距今经历了多少个年头；
这些问题，
单靠店里的这些老师傅们，一件件掌眼，那得累昏了头了。
随着技术的发展，早就开始实施‘人机协同’了。
东西拿到店里，
什么朝什么代先别说，先过一遍机器再细谈！
凤清贤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现代鉴定讲究科学依据，光靠眼学和文献记载不够，做个测年就能大致锁定年代了！”
郑师傅也连连点头：“没错！测年，咱楼里就能测啊，这方玉玺是金镶玉，玉石部分没经过高温，不好测，但黄金部分是锻打镶嵌的，肯定经过高温处理，用热释光测年再合适不过了！”
几人讨论间，
凤鸣春已然拍板：“清贤，你立刻去安排，热释光和荧光光谱分析这两种都做一遍，我要尽快看到一份尽可能详细的综合分析报告！记住，全程小心，绝不能对玉玺造成任何损伤！”
“明白，爷爷！”
凤清贤立刻打起了电话。
一通安排后，他对着众人说道：“现在两台机器都在空着，可以直接做。”
对此，
陈默自然是没问题，当即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的用软垫托起那方玉玺，找了一个锦盒，装了进去，一行人快步下楼，走向测年检测室。
一并戴着的，还有那尊已经被切开取物的黢黑铜佛。
上机器后，
等待结果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房间内，几人讨论不休。
林秋宇挠着头：“我还是想不通，乾隆皇帝要传国玉玺的仿品干嘛？还搞得这么神秘，藏在铜佛肚子里？”
郑师傅沉吟道：“乾隆爷性好风雅，喜欢收集古董、在名画上盖章是出了名的。他本人对‘传国玉玺’的传说不可能不感兴趣。虽然公开鉴定了一方‘假’的，但私下里，命人造一方自己把玩欣赏，完全说得通。”
说完后，他又兴奋的补充道：
“而且，造一方规制缩小的，既满足了猎奇和把玩的心理，又避免了僭越和‘渴望前朝正统’的非议，可谓一举两得。”
还真别说，
这一通分析，合情合理……在场的几人都纷纷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
测年检测室的门被推开，凤清贤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快步走了进来。
“结果出来了！”
他当然是先将报告递给自己爷爷，“综合热释光对金镶玉黄金部分淬火痕迹的测定、玉石表面风化层的微量元素分析，以及铜佛的合金成分与铸造工艺年代特征对比……所有数据交叉指向同一个结论！”
“清代，高度符合清中期，具体来说，就是乾隆朝中晚期！”
…
这下子。
年代，技法都对上了！
这枚‘赝品-传国玉玺’的真名，应该叫做……‘乾隆御赏缩摹传国玉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两份测年检测报告真出来放在眼前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
林秋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