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谷的夜色来得格外早，瘴气在月光下凝成淡紫色的雾团，贴地游走时发出细碎的声响。楚尘在祭坛外围布下三层结界，世界树的绿光渗入泥土，将方圆百丈内的腐心草气息尽数净化：“结界能隐藏灵力波动，但只能维持六个时辰——清玄的人对这类阵法很敏感。”
云鹤正坐在篝火旁运转灵力，听到这话睁开眼，指尖弹出的银线在空中弯成弧：“执法堂的追踪术分七层，最高层的‘牵星引’能顺着灵脉找过来。我在温长老身边待过三年，知道破解之法。”他将银线缠在三根枯枝上，“用修士的头发混合星砂烧成灰，能干扰灵脉的感应。”
林晚立刻解下发间的银簪，长发如瀑般散开：“我的头发沾过镇魂花香，或许效果更好。”她剪下一缕青丝递给云鹤，火光映在发梢，竟泛着淡淡的荧光——那是母亲心头血培育的镇魂花留下的印记。
苏念突然想起罗盘夹层里的星砂，连忙倒出半袋：“这是当年在观星台收集的，纯度足够。”
云鹤将青丝与星砂混在一起，以灵力引燃。灰烬在风中飘散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像是追踪的灵鸟被灼伤了翅膀。他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不过明晚子时，牵星引会随月相增强，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聚阴阵的阵眼。”
楚尘看着篝火旁散落的骨片——下午清理祭坛外围时发现的，上面布满细小的牙印。他用匕首挑起一片，绿光闪过，骨片上浮现出模糊的人影：“这些骸骨生前都是仙门盟的修士，齿痕是被同一东西啃咬的，应该是骨魔的手笔。”
林晚想起医仙给的破妄水，倒出一滴在骨片上。水渍晕开的瞬间，人影突然清晰起来，竟是五年前失踪的几位外门弟子。她心头一紧：“清玄从五年前就开始用修士喂养骨魔了？”
“不止。”云鹤的声音带着寒意，“我在执法堂地牢里见过更早年的卷宗，三十年前有批押送魔器的修士在忘川谷失踪，当时记载是遇袭身亡，现在看来，恐怕都成了聚阴阵的养料。”
苏念翻动母亲的手记，突然停在某一页：“这里画着聚阴阵的草图，阵眼是祭坛中央的石碑，但支撑阵法的是分布在谷中的七根石柱。要破阵，必须同时毁掉七根石柱，再净化阵眼。”
楚尘看向雾气深处：“七根石柱……刚才结界布到东侧时，确实感觉到七处灵力异常点。只是石柱上应该有护阵符，强行破坏会触发警报。”
林晚想起镇魂花的花瓣能中和邪祟灵力，从香囊里取出三片：“把花瓣碾碎涂在武器上，或许能悄无声息地毁掉护阵符。”她顿了顿，看向云鹤，“你知道清玄为什么非要用纯阴灵根献祭吗？”
云鹤的脸色沉了沉：“仙门盟的古籍里记载过，初代盟主封印骨魔时，用的就是纯阴灵根修士的心头血。清玄大概是想复刻当年的仪式，只是方向反了——他要以纯阴灵根为引，让骨魔吞噬封印者的力量破印而出。”
苏念突然捂住罗盘，银光大盛：“有人在靠近，灵力很弱，像是……受伤的修士？”
楚尘示意众人熄灭篝火，自己则隐入树后。片刻后，雾气里跌跌撞撞跑出个灰衣少年，背着个昏迷的少女，见到结界时突然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求各位仙长救救我妹妹！她中了腐心草的毒，快不行了！”
林晚掀开少女的衣襟，心口处果然有片墨绿色的瘀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她立刻取出星辰草，碾碎后按在瘀斑上：“还有救，星辰草能暂时压制毒性。”
少年哽咽着解释：“我们是山下的散修，误入谷中被黑衣修士追杀，妹妹为了护我……”他突然指向西侧，“他们说要在石屋里等‘货’，还提到‘十五月圆时，骨魔食灵根’……”
楚尘与苏念对视一眼——这少年说的石屋，正是玉佩上记载的交易地点。他扶起少年：“你妹妹的毒需要镇魂花才能根治，我们正好要去石屋，那里或许有线索。”
子时的瘴气最浓，七根石柱在雾中显出狰狞的轮廓，柱身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正随着月相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苏念的罗盘在此刻指向最西侧的石柱：“阵眼的灵力源头在这边，石柱下面应该有空隙。”
楚尘用匕首刺入柱底，绿光迸发间，石柱竟缓缓升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洞壁上布满抓痕，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骨魔的巢穴，通往聚阴阵眼。”
林晚将镇魂花瓣分给众人：“含在舌下，能防瘴气里的迷魂散。”她看向云鹤，“你带少年兄妹在石屋附近接应，我们找到阵眼就发信号。”
地洞深处比想象中更宽阔，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钟乳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锁链，链上缠着腐烂的修士服饰。楚尘的匕首在前方开路，绿光所及之处，锁链纷纷断裂：“聚阴阵以活人为引，这些锁链能吸收修士的灵力，再传导到阵眼。”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片血红色的水潭，潭中央立着块黑色石碑——正是手记里画的阵眼。石碑上刻着的净化符文已被血色覆盖，周围漂浮着数十具修士的骸骨，灵火在眼眶里幽幽燃烧。
“这些都是被献祭的修士怨灵。”苏念转动罗盘，银光在潭面铺开，“石碑下面压着的，就是初代盟主的封印。”
楚尘正要上前，潭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骸骨纷纷直立，灵火汇成道巨大的火柱，直冲洞顶。林晚甩出所有镇魂花瓣，花瓣在空中炸开，形成道淡粉色的屏障：“怨灵被聚阴阵控制了，强行驱散会伤及魂魄！”
话音未落，潭底突然伸出只骨爪，带着腥风抓向石碑。楚尘挥匕首格挡，绿光与骨爪相撞的瞬间，整个溶洞都在震颤。他借着反震之力后退数步，才看清潭中浮出的怪物——三丈高的骨架，肋骨间缠着腐烂的筋肉，头颅上嵌着两颗猩红的晶石，正是云鹤所说的骨魔。
“它的灵核在眉心！”苏念的罗盘突然射出银线，缠住骨魔的左腿，“石碑上的血色是它的精血，必须先擦掉净化符文上的血！”
林晚踩着漂浮的骸骨靠近石碑，指尖刚触到血色，骨魔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骨架猛地膨胀数倍，肋骨如利刃般刺来。楚尘见状，将世界树的灵力尽数注入匕首，绿光化作道巨刃，生生劈开骨魔的肋骨：“林晚，快！”
林晚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净化符文上——母亲说过，镇魂花的守护者之血能唤醒符文。血色与指尖血相融的瞬间，石碑突然亮起金光，那些漂浮的骸骨灵火纷纷熄灭，露出安详的表情，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骨魔发出痛苦的嘶吼，眉心的晶石突然裂开，涌出大量黑雾。楚尘抓住机会，匕首直刺晶石：“就是现在！”
就在此时，潭边突然传来鼓掌声。清玄长老从雾中走出，身后跟着十余名黑衣修士，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山脚下拦截的温长老：“不愧是世界树的继承者，竟能伤到骨魔的灵核。”
温长老按着剑柄，脸色复杂：“楚尘，你若现在束手就擒，我可以向仙门盟求情，饶林晚和苏念不死。”
“求情？”楚尘冷笑，“等你们用活人喂养骨魔的事曝光，仙门盟饶得了你们吗？”
清玄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溶洞里回荡：“曝光？谁会信你们？明天就是十五，等骨魔吞噬云鹤的纯阴灵根，破印而出，整个仙门盟都会落入我手中。”他拍了拍手，两名修士押着个麻袋走上前，麻袋里传来微弱的挣扎声。
“云师兄！”林晚惊呼。
清玄踢了踢麻袋：“他的灵力已被废，正好当骨魔破印前的最后一道养料。”他看向潭中的骨魔，“至于你们，就留在这里，亲眼看着我如何颠覆这腐朽的仙门盟吧。”
骨魔的灵核在此时彻底裂开，黑雾中伸出无数骨爪，将整个溶洞笼罩。楚尘将林晚和苏念护在身后，世界树的绿光与石碑的金光交织成盾：“清玄，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
清玄的脸色突然变了——石碑的金光越来越盛，竟开始反向吸收骨魔的黑雾。他这才发现，林晚滴在符文上的血，不仅唤醒了净化之力，还与镇魂花的气息产生了共鸣，将聚阴阵彻底逆转。
“不可能！”清玄怒吼着冲向石碑，却被金光弹飞，口吐鲜血，“镇魂花明明已经……”
“已经被你毁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冷意，“你只知道母亲用心头血培育镇魂花，却不知道她早将花种藏在了我的血脉里。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净化之力。”
随着她的话音，石碑上的金光突然暴涨，骨魔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骨架寸寸碎裂，最终化作齑粉。那些黑衣修士被金光扫到，身上的魔气纷纷溃散，露出惊恐的表情。
清玄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却被突然出现的云鹤拦住。云鹤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手中长剑闪着银光：“清玄，你的死期到了。”
温长老看着溶洞里的景象，突然跪了下来，对楚尘拱手道：“是我糊涂，被清玄蒙骗。仙门盟欠楚家的，我定会亲自向盟主打报告，还你们一个清白。”
楚尘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石碑下露出的暗格——里面放着个青铜盒，打开后，里面竟是当年楚家被夺走的信物，以及清玄与魔族交易的账本。
苏念拿起账本，上面的日期一直记到上个月：“这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
林晚望着溶洞顶端——金光散去后，瘴气正在消散，露出点点星光。她握紧胸前的香囊，仿佛能听到母亲温柔的笑声。
楚尘将青铜盒收好，看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该下山了。仙门盟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三人走出溶洞时，朝阳正好穿透忘川谷的瘴气，洒在祭坛的石碑上，金光与晨光交织，映得整片山谷都温暖起来。远处传来修士们的交谈声，温长老正指挥着手下收拾残局，云鹤则在安抚幸存的少年兄妹。
林晚回头望了眼石碑，净化符文上的血色已彻底消失，露出初代盟主刻下的字迹：“守正心，护苍生。”她笑了笑，跟上楚尘和苏念的脚步。
山脚下，仙门盟的修士们正列队等候，见他们走来，纷纷躬身行礼。楚尘将青铜盒递给温长老：“账本和信物在此，剩下的，就交给仙门盟处置吧。”
温长老接过盒子，郑重地拱手：“三位的功绩，仙门盟永世不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楚尘摇头：“我们只要查清当年的真相，还楚家一个公道。”
苏念突然指着雾凇城的方向：“看，是医仙！”
远处的山道上，医仙正背着药箱往这边走，见到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林晚想起星辰草和破妄水，突然明白——从一开始，医仙就在暗中相助，或许他早就知道母亲与镇魂花的秘密。
“走吧。”楚尘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去楚家老宅看看，父亲的书房里，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三人迎着朝阳往雾凇城走去，灵脉在脚下欢快地跳动，像是在庆祝沉冤得雪的时刻。林晚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里面的镇魂花瓣似乎又多了几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那些隐藏在仙门盟深处的秘密，那些母亲与苏伯母未完成的约定，都将在他们的脚步中，渐渐揭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