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背悬在沈砚眉心的刹那,秦风突然看见沈砚右眼的影子里,映出自己举刀的模样——那身影像极了归鸾殿全景图里举刀的玄甲人,只是玄甲换成了他沾血的粗布衫,断刀换成了龙血刀。
“秦大哥……”沈砚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声音却稳得像冰,“娘教过你辨毒,也教过你解药长什么样,对不对?”
他眉心的白梅纹突然剧烈收缩,那些啃噬纹路的影蛊竟被挤成墨色细线,而线的尽头,正连着赵珩虚影手中的断刀。秦风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前蜷起的三根手指——不是要他划梅枝,是要他数梅瓣:归鸾殿的白梅从来都是五瓣,影蛊啃出的轨迹却只有三瓣,缺的两瓣,恰好在自己掌心的玉佩上。
“原来解药是……”秦风的手腕突然转向,龙血刀的刀背擦着沈砚的眉心掠过,精准地撞上他掌心的半朵玉佩。两瓣玉相触的瞬间,冰窟顶端的星图突然暴雨般坠落光点,每粒光点里都浮着片梅花瓣,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竟拼成朵完整的五瓣白梅。
“不可能!”赵珩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断刀上突然爆出黑雾,黑雾里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都是归鸾殿当年的亡魂,他们的喉咙里卡着半片梅瓣,“归鸾的后手明明是同归于尽!”
那些人脸突然朝着花茧扑去。小宇脖颈间的金链瞬间绷直,链节上浮现出归鸾殿的飞檐纹路,竟将黑雾挡在三尺之外。阿鸾把融化的酥酪汁抹在小宇胎发上,金链突然生出细枝,枝桠间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芽尖顶着的露珠里,竟映出三百年前归鸾栽种梅树的模样:她把两截梅枝埋进土里,一截刻着“秦”,一截刻着“沈”。
“是并蒂梅!”沈砚突然笑了,断剑拄着雪地站起身,眉心的白梅纹与秦风掌心的玉佩同时亮起,“我爹说过,归鸾殿的梅树从来不是单株,是两根老根缠在一处,才开得出五瓣花。”
龙血刀突然自动出鞘,刀身在空中划出圆,将两人圈在中央。那些坠落的星图光点顺着刀痕凝成光壁,光壁上浮现出秦风母亲没写完的信的后半段——原来“赵姓同胞,可信不可亲”的后面,跟着“观其梅印,左三右二为真,五瓣俱全者……当诛”。
“你根本不是赵珩!”秦风盯着虚影眼角的疤痕,那疤痕在光壁映照下,竟显露出倒转的梅纹,“真正的赵珩伯伯,当年为了护归鸾的梅种,被影阁剜了心,我爹在他坟头种了株红梅!”
虚影的脸突然扭曲成无数张面孔,最后定格在个陌生的黑袍人脸上,眼角的疤痕裂开,淌出墨色的血:“不愧是秦苍的种!连他埋在梅树下的秘密都挖得出来——可惜太晚了!”
他猛地将断刀插进冰地,冰窟顶端的星图突然倒转,那些原本流向归鸾殿的墨色汁液,此刻顺着星图纹路疯狂涌入镇龙鼎。鼎身的太极印发出痛苦的嗡鸣,沈砚刻在鼎上的梅枝纹路被汁液浸染,竟开出簇簇黑色的花。
“鼎里的残力被污染了!”沈砚的断剑突然脱手飞出,剑身在半空化作道梅枝,死死缠住黑袍人的手腕,“秦大哥,用龙血刀劈鼎耳!我爹说过,镇龙鼎的耳坠里藏着归鸾的心头血!”
龙血刀的火焰突然变成赤金色。秦风冲向鼎耳的瞬间,脚下的雪地突然裂开,无数只缠着锁链的手从裂缝里钻出,那些手的指甲缝里都嵌着梅瓣——是影阁教徒化的傀儡。他挥刀斩断锁链的刹那,发现每节锁链里都嵌着片干枯的桂花花瓣,甜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竟让他想起归鸾教他酿桂花酒时说的话:“酒要陈,仇要忍,等梅花开满枝头,再把仇人的骨头埋进土里当花肥。”
“花肥?”秦风的刀风突然变得柔而韧,白梅纹在刀身流转如藤蔓,缠住傀儡的手腕便往回拽,“那得先让你们见见真正的花!”
他猛地将龙血刀插进镇龙鼎与冰地的缝隙,刀身的赤金火焰顺着缝隙蔓延,那些钻进鼎身的墨色汁液突然沸腾起来,竟从鼎口喷出无数金色的梅瓣。沈砚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啐在眉心的白梅纹上,纹路瞬间活过来,顺着光壁爬上鼎身,与黑色的花纠缠厮打。
“小宇!阿鸾!”归鸾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她的衣袖拂过花茧,那些绿芽突然疯长,缠上黑袍人的断刀,“把你们的念想递过来!”
小宇突然扯下颈间的金链,链尾的铃铛里滚出粒朱砂——是当年秦风在张家村给他画眉心痣剩下的。阿鸾把空了的酥酪碗扣在花茧上,碗底的“鸾”字突然渗出金光,与朱砂粒融成滴赤金液珠。
液珠飞向秦风的瞬间,黑袍人的断刀突然爆开,无数影蛊从刀身涌出,像墨色的潮水漫向花茧。秦风反手将龙血刀抛给沈砚,自己扑过去用身体挡住蛊潮,星图纹路在他背上烧得通红,竟烫出五瓣梅的形状。
“念想是刀鞘,那骨头就是刀柄!”沈砚接住龙血刀的刹那,刀身突然浮现出秦苍的字迹——是刀谱的最后一页,“归鸾殿的最后样东西,不是刀谱,是让双生梅扎根的骨头!”
他举刀刺向自己的左肩旧伤,血珠溅在刀身上,竟与秦风背上的梅形烫伤产生共鸣。冰窟顶端的星图彻底亮起,第四朵花的花心突然裂开,露出枚晶莹的种子,种子落地的瞬间,秦风与沈砚的半块玉佩同时碎裂,碎玉化作点点荧光,钻进两人的骨缝。
“不——!”黑袍人的虚影在荧光中痛苦地蜷缩,他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胸口个被剜去的空洞,洞里嵌着截焦黑的梅枝,“三百年了!我守着这截枯枝等了三百年!凭什么你们能让梅花开?”
秦风突然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影阁的人,是三百年前被归鸾斩断的那截本命梅枝化成的执念,他恨归鸾选了秦苍的血脉,恨自己只能当个守枯骨的影子。
龙血刀的刀背再次落下,这次却不是对着沈砚,而是对着秦风自己的心口。刀背撞在血玉碎痕处,他突然听见骨头裂开的轻响,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根嫩白的梅根,顺着血脉缠向沈砚的左肩。
“梅花开了会结果……”小宇的声音带着奶气的坚定,花茧上的绿芽已经开出小花,花瓣上沾着的金液珠,正顺着梅根往骨头里渗,“结果了就能种新的梅树……”
当梅根在两人骨缝间缠成结的刹那,黑袍人的虚影发出最后声哀嚎,化作截真正的枯枝落在雪地里。那些影蛊失去宿主,竟纷纷钻进枯枝,枝桠上突然冒出点新绿。
冰窟顶端的星图开始褪色,镇龙鼎的太极印重新亮起柔和的光。秦风看着沈砚左肩与自己心口相连的梅根,突然发现根须上结着个小小的青梅,青梅里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归鸾殿全景图里,梅树下依偎的两个玄甲人。
就在这时,花茧突然剧烈震颤。阿鸾指着小宇的胎发惊呼:“金链……金链在往梅根里钻!”
秦风低头的瞬间,看见那截缠着影蛊的枯枝,正顺着星图残留的纹路,缓缓爬向归鸾殿的方向。而小宇胎发化作的金链,竟像有生命般,跟着枯枝往裂缝里钻。
“它要把影蛊带回归鸾殿的梅根!”沈砚想去拽金链,却被秦风按住手。
秦风望着裂缝深处幽蓝的光,突然想起母亲信里被泪水晕开的最后三个字——
“……等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