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嘴里那根糖棍还没吐，舌尖顶着它来回转了半圈。她盯着宋清欢嘴角咧开的笑，忽然觉得这女人像台老式投影仪——画面歪了，还非得装高清。
空气凝着毒雾残留的涩味，舞台地板上的裂缝仍在喘气似的忽明忽暗。三道银灰色身影从碎镜残光里走出来，步伐一致，手套扣得严丝合缝，连喉结处的刺青都泛着同样的金边。
“还挺会抄作业。”沈知意把糖棍咬碎，咔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礼堂炸开。
三个“萧景珩”同时抬眼，视线齐刷刷盯在她脸上。左边那个微微偏头，动作和吊灯上垂下的傀儡丝晃动频率完全同步；右边那个站姿略松，肩线比平时低了两度；中间那个——呼吸太稳了，稳得不像刚打完一场消耗战的人。
她没动，手指却悄悄掐进掌心。疼感能压住脑仁里那股因天机点骤降带来的空荡感。
【检测到高阶镜像干扰！是否消耗50天机点兑换“读心术体验卡”？限时3分钟！】
弹幕一闪而过，带着系统惯有的浮夸语气。
“换。”她心里就一个字。
体内像是被抽走半条命，五脏六腑猛地一缩，但下一秒，耳朵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听见左侧那人衣料摩擦的声音比脚步早了半拍，右侧那人心跳有轻微杂音，像是齿轮卡了灰。
而中间那个……
心跳快了。
不是紧张，是刻意压制后的反常加速，像手机后台偷偷跑程序，表面流畅，实则发热发烫。
“装得挺像。”她咧嘴一笑，唾沫星子混着糖渣喷出来一点，“就你心跳漏了一拍，还敢冒充他？”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金属链轻响。
一枚鎏金念珠划出弧线，直奔中间“萧景珩”面门。那人瞳孔微缩，本能抬手去接。
破绽。
真正的萧景珩从不接飞来的东西——他只甩。
沈知意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像弹簧般窜出。侧踢直击肋下，鞋尖撞上虚影的瞬间，对方身形扭曲，镜面崩裂的脆响接连炸开。
烟尘散去，露出宋清欢的脸。她嘴角溢血，却还在笑，手指轻轻抹过唇角，将血迹蹭在袖口绣的并蒂莲上。
“姐姐真聪明。”她声音软得像撒娇，“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三个，哪个才是真的？”
沈知意脚步一顿。
身后风动。
她猛地旋身，只见左侧“萧景珩”已逼近至一步之遥，指尖泛起黑芒。右侧那个也同时出手，掌心翻出一张符纸，火苗无声燃起。
两边夹击，动作精准如复刻。
她来不及退，只能横臂格挡。可就在双掌即将交击的刹那，左侧那人手腕一抖，竟改攻为守，反手拍向右侧同伙的肩膀！
啪！
一声闷响，符纸被拍偏，火焰擦着沈知意耳畔掠过，烧焦了一缕头发。
左侧“萧景珩”冷冷开口：“本座做事，轮得到你插手？”
声音低哑，带着熟悉的傲慢腔调。
沈知意眯眼。
这语气……是萧景珩没错。
可另一个呢？
她余光扫向吊灯，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根断裂的傀儡丝悬在半空摇晃。真正的他到底藏在哪？
宋清欢站在碎镜中央，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你说，当全世界都分不清真假的时候，真相还有意义吗？”她轻声问，“还是说……你更愿意相信，自己选的那个？”
沈知意没理她，盯着面前两个“萧景珩”。
一个刚刚救了她，一个差点杀了她。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都看着她，眼神一样冷，语气一样欠揍。
左边那个缓缓摘下手套，露出掌心篆体“珩”字印记，金光微闪。
右边那个冷笑：“装模作样。”
然后他也褪去手套，掌心同样浮现印记，纹路分毫不差。
沈知意太阳穴突突跳。
这不是复制，是同步。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低头看向签到簿。封面原本平静的青铜纹路正剧烈震颤，像被什么东西共振着。
【警告！检测到双界同频干扰源！疑似存在‘认知锚点篡改’风险！】
她心头一沉。
如果系统都开始报警，说明这场真假游戏已经不止是幻术层面的较量了。有人在动她的判断基准。
她闭眼，强迫自己回忆刚才那一幕——左边那人为什么能及时打断右边的攻击？
因为他的动作优先级更高。
就像程序里的主进程和副本，哪怕数据完全一致，执行权限也有差别。
她睁眼，盯着左边那个“萧景珩”。
“你刚才喊‘本座’。”她说，“什么时候改口的？上次我还听你说‘老子’。”
那人眉梢一挑。
“随心情。”他说，“怎么，你也开始记我的口头禅了？”
沈知意嘴角一勾。
这就对了。
真正的萧景珩从来不会在战斗中解释自己。
她猛地抬腿，一脚踹向中间早已破碎的镜面残骸。碎片腾空而起，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倒影。
“看清楚了！”她吼了一声，“哪个影子里没有你的脸，哪个就是真的！”
话音落下，所有镜面同时映出两个“萧景珩”的轮廓。可其中一人身后，始终空无一物。
——没有倒影。
沈知意转身，拳头直冲那片虚空砸去。
空气中泛起涟漪，一道银发身影被迫显形。萧景珩单膝跪地，左手撑着断裂的舞台支架，额角渗血，喉结刺青忽明忽暗。
“干得不错。”他喘了口气，抬眼看她，“下次踹轻点，我腰还没好。”
沈知意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躲那么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飞？”
宋清欢站在原地，脸上的笑终于裂了条缝。
“原来如此。”她喃喃，“你们靠的是‘反应逻辑’，而不是外貌细节。”
她抬起手，指尖轻点眉心，整张脸开始融化般扭曲。皮肤像蜡烛般下坠，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镜面结构，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萧景珩影像——有受伤的，有大笑的，有沉默的，甚至有抱着她哭的。
“那这一幕呢？”她声音变了，带着多重回音，“你们还能认出彼此吗？”
她双手一扬，所有镜面同时爆开。
数十个“萧景珩”从四面八方走出，站满整个舞台边缘。有人握剑，有人持符，有人空手而来，全都静静看着沈知意。
一样的发型，一样的伤疤，一样的眼神。
沈知意呼吸一滞。
她知道这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
但她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她就已经走错了方向？
萧景珩扶着支架站起身，银发披散，瞳孔泛金。他看了她一眼，极轻地点了下头。
她懂了。
不是靠眼睛。
是靠感觉。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些纷乱的身影。耳边只剩下心跳、呼吸、金属链晃动的节奏。
然后，她往前走了三步，停在一个位置。
伸手，抓住了某人的手腕。
脉搏有力，温度偏凉，虎口有一道旧伤疤——那是上个月她亲手缝的。
“别装了。”她说，“你绷得太紧，像根快断的琴弦。”
那人笑了。
金瞳褪去，银发缓缓垂落，喉结刺青恢复平静。
“就知道你能认出来。”萧景珩低声说。
其余虚影同时碎裂，化作漫天银尘飘散。宋清欢的身影在最后一片镜光中淡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们赢了一次，可下次……未必是人形。”
沈知意松开手，腿一软差点跪倒。她靠着断柱喘气，嘴里那根糖棍早就没了味道。
萧景珩站在她旁边，左手傀儡丝重新缠回戒圈，动作迟缓。他喉结处的刺青仍在微弱闪烁，像是被什么东西持续拉扯着。
她抬头看他：“你还行不行？”
他瞥她一眼：“你说呢？”
她哼了声：“不行就歇会儿，我又没指望你当主力。”
他低笑一声，没接话。
舞台四周，碎镜残片悬浮在空中，像一群不肯落地的萤火虫。蓝紫余光交织，映得两人影子支离破碎。
沈知意攥紧签到簿，封面上的纹路仍未平息。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