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抛物线时,刘守义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了个小洞。阳光透过窗玻璃,在摊开的课本上投下菱形光斑,像极了老中学档案室里那块水晶的切面。
“守义,醒醒。”林宛如用手肘轻轻撞他,指尖捏着张折叠的便签,“孙浩刚传过来的,说晚上社团联展,让我们去给他的模型站台。”
便签上画着个简易的钟楼模型,旁边标着“材料:废旧齿轮+银漆”。刘守义的指尖抚过纸面,齿轮的齿痕和记忆里时间之核的纹路重合,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知道了。”他压下喉咙口的涩意,翻开课本的下一页。微分方程的例题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用银灰色墨水写的:“当dx\/dt=记忆流速,解为永恒循环。”
字迹和李明的一模一样。
刘守义抬头看向斜前方的座位,李明正低头演算习题,镜片反射着投影仪的白光。他的笔帽上别着枚银色书签,形状是简化的北斗七星,其中“摇光”的位置缺了个小口。
“这道题的思路……”高数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粉笔头精准地砸在赵强的课本上,“赵强!上课睡觉就算了,流口水把习题册泡透,你是打算给公式浇水施肥?”
哄笑声里,赵强猛地惊醒,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他揉着眼睛看向黑板,突然“咦”了一声:“老师,您这抛物线画反了吧?顶点应该朝上才对。”
黑板上的抛物线确实是开口向下,像个倒扣的碗。高数老师皱眉擦去重画,可新的线条刚成型,又自动弯曲成向下的弧度,粉笔灰在阳光下簌簌飘落,像极了时间之核爆炸时的星尘。
“邪门了。”老师嘟囔着扔下粉笔,“这黑板该换了。”
刘守义的目光落在林宛如的笔记本上。她正在画速写,笔尖勾勒出的钟楼轮廓里,隐约能看到七个小人影围着齿轮跳舞。当他凑近想看清楚时,那些小人突然化作墨点,晕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画砸了。”林宛如慌忙合上本子,耳根泛起红晕,“我奶奶的老座钟坏了,想画下来让孙浩帮忙修修。”
“座钟?”刘守义想起那个独眼老头脚边的座钟,“是不是钟摆上刻着星星的那种?”
林宛如的动作僵住了。她翻开笔记本的夹层,抽出张泛黄的照片——老式座钟摆在红木桌上,钟摆的影子在墙面投出个完整的星星,而座钟旁边,放着本封面写着“守忆者日记”的本子。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发颤,“这是我昨天在奶奶的旧箱子里找到的,背面还有行字……”
照片背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刘守义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是“6月15日,钟摆停在摇光位”。
下课铃响起时,李明突然转过身,手里举着本《时间简史》:“你们听说了吗?校史馆最近在搞特展,展出了批老物件,其中有个星星徽章,说是1987届毕业生留下的。”
“1987?”赵强刚睡醒,脑子还发懵,“那不是我们爷爷辈的年代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孙浩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捧着个半人高的模型,正是便签上画的钟楼,“我的模型正好缺个徽章当装饰,说不定能找到灵感。”
校史馆藏在图书馆的地下室,入口挂着块“设备检修,暂停开放”的牌子。孙浩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门,用根铁丝捅开了生锈的挂锁:“上周来拍纪录片时发现的,这里的管理员总爱在下午打盹。”
展馆里弥漫着樟脑丸的气味,玻璃柜里陈列着泛黄的奖状、褪色的校服,还有几台老式收音机。最显眼的是中央展台,那里孤零零地放着枚银色徽章,玻璃罩上的标签写着:“1987届高三(3)班集体信物,捐赠者:匿名。”
徽章的形状和他们的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的不是名字,而是“天枢”二字。
“这上面有字。”林宛如的指尖贴在玻璃上,徽章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行极小的刻痕,“‘七枚聚,星轨续;一枚失,万物寂’。”
刘守义突然想起星轨修正器上的八个空位,心脏猛地一缩。他绕到展台背面,发现玻璃柜的锁孔形状,正好能塞进他口袋里那枚凭空出现的摇光徽章——不知何时,这枚徽章又回到了他身上。
“别碰!”李明突然按住他的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校史馆的老管理员是退休的历史系教授,他昨天在课上说,1987年有七个学生在老中学失踪,至今没找到尸体。”
“七个……”赵强的目光落在徽章上,“这不就是第七枚?”
展台突然轻微震动起来,徽章在玻璃罩里旋转起来,投射在墙面的影子变成了北斗七星。展馆里的老式收音机同时发出刺啦的杂音,其中一台突然清晰地传出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电流的颤音:
“摇光就位,天枢已寻,其余五枚,速归其位……”
声音戛然而止时,玻璃罩“咔哒”一声弹开了。天枢徽章悬浮到空中,自动飞向刘守义的口袋,与摇光徽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展馆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玻璃柜里的老物件突然漂浮起来,在半空中组成了老中学的轮廓。孙浩的钟楼模型掉在地上,零件自动重组,变成了星轨修正器的形状。
“他们来了。”林宛如的声音带着恐惧,她指着展馆入口,那里站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手里拄着根雕花拐杖,拐杖头正是枚星星徽章。
老头慢慢抬起头,露出和独眼老头一模一样的独眼,只是那只眼睛里,嵌着枚银色的齿轮。
“第17次重启,终于集齐两枚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合页在转动,“剩下的五枚,就藏在你们每个人的记忆里。”
刘守义的口袋突然发烫,两枚徽章正在剧烈震动。他看向朋友们,林宛如的笔记本在发光,孙浩的模型在自转,李明的《时间简史》自动翻开,赵强的习题册上,那道被口水泡透的抛物线,正缓缓向上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