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静谧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夜色如墨,天边清冷的月色洒下薄薄一层银辉,将六邑简陋的土屋轮廓与空旷的土路映照得隐约可见。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街巷深处传来,很快又归于沉寂,唯有车轮碾过碎石的 “轱辘” 声,在夜色中单调地回响。
不多时,牛车便抵达了李枕的府邸。
府邸不算奢华,院墙由夯土筑成,门前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门前的空地。
车驾停下,妊裳搀扶着醉醺醺的李枕,小心翼翼地迈下车来。
刚落地,府邸大门便 “吱呀” 一声打开,几名身着粗布衣裙的侍女与奴仆齐齐躬身迎了出来,低声行礼:
“恭迎大人回府。”
“家主回来了。” 老管家辛伯上前行礼。
妊裳扶着李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侧头对为首的侍女吩咐道:
“大人饮多了,快引路去卧房歇息。”
“是。”侍女应了一声,赶忙走上前来。
然而,李枕却紧了紧搂在妊裳腰间的手,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你......扶我进去......”
妊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随即脸上便漾开妩媚顺从的笑容,声音柔得像水:“好~~好~~~妾身陪着大人,哪儿也不去。”
她示意侍女在前引路,自己则半扶半抱着李枕,向内院走去。
府邸内部虽不及微子启处雅致,却也宽敞整洁。
院中种着几株老槐,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影子。
石板铺就的小径两旁,零星摆着几个陶制花盆,并无过多装饰。
侍女引着他们走进主屋,穿过厅堂,便到了卧房。
卧房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靠墙摆放,床头摆着一个陶制灯台,灯芯燃着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进入卧房,妊裳便扶着李枕在床沿坐下,转身想要为他宽衣。
李枕顺势拉住她的手,让她俯身靠近。
妊裳无奈,只得耐心为他解开宽腰带,褪去外袍,露出里面的素色中衣。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李枕躺下,刚想直起身离开,腰间却骤然一紧。
枕的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带得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跌入他怀中,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
“唔!”
妊裳惊呼一声,身体重重压在李枕身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与淡淡的汗味。
李枕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掌心贴着她柔腻的肌肤,感受着身下温软的触感,语气带着几分醉意:
“你去哪?陪我睡。”
妊裳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媚笑,柔声哄道:“大人,妾身方才舞了一身汗,黏腻得很。”
“容妾身先去沐浴更衣,再来侍奉您,可好?”
李枕闻言,似乎觉得有理,含糊地应了一声,伸手在她丰腴的臀上重重拍了一把:
“嗯......快去快回......”
妊裳心中怒意翻腾,却只能强行维持着笑容,乖巧应道:“妾身晓得了。”
她挣脱开李枕的怀抱,忍着臀上的痛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转身向门外走去。
当她轻轻合上卧房的木门,隔绝了内外的瞬间,她脸上那娇媚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厌恶。
一想到宴席上案几之下那污秽的场景,她便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口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令人作呕的气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快步穿过厅堂,恰好瞥见一名侍女端着水盆走过,连忙喊住她:
“厨房在何处?”
侍女被她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回道:“回姑娘,厨房在东院偏房。”
妊裳不再多言,顺着侍女指引的方向,匆匆朝着东院跑去。
厨房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隙透入些许微光。
角落里堆着些柴薪与陶制器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粮食的陈味。
妊裳也顾不得许多,摸到水缸旁,用木瓢舀起冷水灌入口中。
凉水顺着喉咙流下,稍稍压下了那股恶心感,可脑海中依旧挥之不去那屈辱的画面。
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舀水漱口,仿佛要将那份污秽与屈辱彻底冲刷干净。
直到口腔里只剩下凉水的涩味,才稍稍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厨房门 “吱呀” 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妊裳动作一滞,脸色骤然一变,猛地转头朝着门口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门口站着一名青丘舞姬,身着与妊裳同款的素纱舞衣,月光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
来人轻声开口:“女君,是我,不用紧张。”
妊裳借着微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舜华?你怎么来了?”
舜华款步走到妊裳身旁,抬手轻轻拂去裙摆上沾染的草屑,而后侧身靠在微凉的灶台边,目光落到了妊裳的身上。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妊裳闻言,脸色骤然一沉,方才压下的怒火仿佛找到了新的出口。
她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望向舜华,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舜华,你如今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我做事,何时需要你来置喙。”
“怎么,现在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舜华面对妊裳的斥责,并未退缩,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女君息怒,奴婢若真不将您放在眼中,又何必一直追随在您的身边。”
“正因心中敬您,有些话才不得不说。”
“事到如今,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武庚的心中,只有他的复国大业,殷商的宗庙社稷。”
“他的眼里但凡有您一分一毫,又怎会将您如同货物绮罗一般,拿来交好淮夷的这些贵族。”
“你醒醒吧,他不碰你,只是想要把你卖个好价钱罢了。”
“也只有你会信他那所谓的,等到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之后,再迎娶你,让你做大商的王妃那种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