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天气放晴,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老街某些人心头的压抑。
刀疤刘顶着个鸡窝头,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来到李小邪的摊子前。他脸上那标志性的刀疤在阳光下更显狰狞,但眼神里却带着点难得的郑重。
“小邪,”他拉开塑料凳子坐下,压低声音,带着点江湖气,“昨天那事儿,哥哥我听说了。妈的,司徒家那小王八蛋,玩阴的!”
李小邪正在串鸡翅,头也没抬,笑了笑:“刘哥消息灵通。”
“屁的灵通!”刀疤刘啐了一口,“那帮穿狗皮的,就会欺负老实人!你放心,哥哥我在这片混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总还认识几个说得上话的。”
他拍着胸脯,脸上的刀疤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街道办那个老陈,就是个怂包!他小舅子以前跟我一起在厂里干过,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还有那个戴眼镜的姓张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我托人问问他是哪个庙的神仙!”
李小邪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微微一暖。刀疤刘这人,虽然是个滚刀肉,平时蹭吃蹭喝有点烦人,但关键时刻,这份仗义倒是难得。
“谢了,刘哥。”他递过去一根烟。
“客气啥!”刀疤刘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当即就掏出他那破旧的老人机,开始翻找号码,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还反了天了!真当咱们老街没人了?”
电话接通,刀疤刘立刻换上一副熟络的腔调:“喂!斌子吗?我,你刘哥!哎对对对……有个事儿问你,就你们街道办那个老陈……对对,就是他……我有个小兄弟,摆摊的,叫李小邪……对对,就昨天那事儿……你看能不能……”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刀疤刘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眉头皱了起来,连带着那道疤都扭曲了。
“啊?不是……斌子,这……这点面子都不给?……上面打招呼?哪个上面?……司徒……哦……”刀疤刘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意气风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和沮丧。
他又对着电话敷衍了几句,悻悻地挂了电话。
沉默了几秒,他不服气似的,又翻出另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老拐,我刀疤……打听个人,市场监督那边有个姓张的干事,戴个金丝眼镜……对对,就他……什么来头?……市局有人?司徒家打过招呼了?……行,我知道了……”
第二个电话挂得更快。
刀疤刘握着手机,半天没说话,那张凶悍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抹了把脸,把耳朵上的烟取下来,点燃,猛吸了一口,才颓然地看向李小邪。
“小邪……”他声音有点干涩,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无力,“哥哥我……我这老脸,看来是不太好使了。”
他吐着烟圈,眼神有些茫然:“老陈那个小舅子说,是上面直接打的招呼,点名要办你,他不敢插手。问那个张干事的,说他姨父在市局是个不大不小的头头,而且司徒家那边……也递了话。”
刀疤刘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李小邪的肩膀:“兄弟,这回……对方来头不小啊。司徒家……那是真有钱有势,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硬碰硬,恐怕……”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那些所谓的“人脉”,在司徒家这种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李小邪看着刀疤刘那副懊恼又憋屈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了。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司徒浩要是那么容易打发,也就不配当这个反派了。
“刘哥,有心了。”李小邪把手里串好的鸡翅放进盘子,语气轻松,“本来也没指望能说情搞定。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刀疤刘抬头看他,见李小邪脸上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沮丧或者愤怒,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你有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李小邪笑了笑,没正面回答,转而拿起几串刚烤好的羊肉串塞到刀疤刘手里,“刚烤的,尝尝咸淡。”
刀疤刘拿着肉串,看着李小邪转身又去忙碌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串,嚼得格外用力。
他混了半辈子,自诩在这老街有几分面子,今天却结结实实碰了一鼻子灰。这让他既憋闷,又对李小邪升起一丝莫名的好奇。这小子,到底是真的成竹在胸,还是强装镇定?
李小邪没理会刀疤刘探究的目光。他一边烤着串,一边在心里盘算。
刀疤刘的碰壁,印证了他的猜测。司徒浩动用的是家族在官方层面的能量,虽然可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对付他一个小摊贩,已经绰绰有余。
常规的对抗,比如硬扛检查、找人疏通,效果有限且成本高昂。
那么,破局的关键,或许不在“对抗”,而在“转移”或者“提升”。
他需要一个新的支点。一个能让对方有所顾忌,或者能让自己跳出当前这种被动局面的支点。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婉儿正在认真清洗的生菜叶子上,那翠绿的色泽,在阳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