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晃晃地照着，连夜市石板缝里冒出的青草都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不到傍晚，暑热还没完全散去，李小邪已经开始在摊位上准备晚上的食材。林婉儿也在一旁帮忙，她今天话格外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穿着肉串，纤细的手指动作却比平时慢了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小邪忙着切茄子，没太留意，随口问道：“今天查分数了吧？怎么样？”他记得今天是高考放榜的日子。
婉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像蚊子哼哼，还是没抬头：“还……还行。”
“还行是多大行？”李小邪停下刀，扭头看她，发现这丫头耳根子有点泛红，不是晒的，是一种别扭的粉。“考上A大了？”
婉儿这才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嘴角忍不住向上翘，又努力想压下去，轻轻点了点头：“嗯。”
“嘿！可以啊丫头！”李小邪顿时眉开眼笑，在水盆里随意涮了涮手，就想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头发，想到手湿，又收回来，只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我就说你能行！晚上收摊了必须庆祝，想吃什么？火锅？烤肉？随你挑！”
被他这么一撞，婉儿脸上的笑意终于藏不住了，像化了冰的春水，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用力点头：“嗯！”
高兴劲儿刚上来，旁边卖炒河粉的赵婶探头过来，嗓门洪亮：“小邪！听说昨天那个挺俊的女警察又来找你了？找你干啥呀？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掉进了刚刚漾开涟漪的水面。婉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微微黯淡了些，她又低下头，拿起一根竹签，用力地去穿一块顽抗的鸡脆骨，好像跟那块骨头有仇似的。
李小邪心里门儿清，赵婶这话算是戳到某个小丫头的敏感神经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对着赵婶打了个哈哈：“赵婶您可别乱说，人家苏警官那是例行公事，了解情况。咱可是良民，配合调查是应该的。”
“哟，还苏警官，名字都打听清楚啦？”赵婶挤眉弄眼，笑得暧昧，“我看那姑娘盘靓条顺，一身正气，跟你这滑头小子站一块儿，还挺有意思……”
“得了吧您呐！”李小邪赶紧打断她，挥挥手里的菜刀，“赶紧照顾您生意去，一会儿客人该来了。”
打发走八卦的赵婶，李小邪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婉儿。小姑娘脑袋垂得更低了，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穿肉串的动作倒是快了不少，只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闷气。
李小邪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这丫头，是在吃味儿？他摸了摸鼻子，故意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个……天儿热，一会儿熬点绿豆汤解暑。”
婉儿没吭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天色擦黑，夜市渐渐热闹起来。炭火生起，油烟弥漫，人声鼎沸。李小邪在烤架前忙得热火朝天，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婉儿依旧在一旁帮忙，递东西，收钱，偶尔回应熟客的恭喜（刀疤刘他们已经知道她考上A大了），但就是不怎么跟李小邪说话，偶尔视线对上，也飞快地移开。
忙过一阵高峰，李小邪嗓子冒烟，拿起水瓶灌了几口。眼角瞥见婉儿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台子上。
“小邪哥，绿豆汤。”她的声音轻轻的，没什么起伏。
李小邪低头一看，缸子里是熬得沙沙的绿豆汤，还贴心地放了冰糖，冒着丝丝凉气。他心头一暖，端起缸子喝了一大口，冰爽清甜，瞬间浇灭了喉咙里的燥火。
“嗯，好喝！”他咂咂嘴，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赞美，“还是我们家婉儿贴心，知道哥快渴死了。”
听到“我们家婉儿”几个字，婉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脸颊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嘴上还是淡淡的：“锅里还有，不够自己盛。”
说完，转身又去照看另一边的饮料柜了。
李小邪看着她故作镇定却掩不住那点小别扭的背影，差点笑出声。他端着绿豆汤，慢悠悠地晃到她身边，靠在饮料柜上，看着她整理瓶瓶罐罐。
“怎么了？今天谁惹我们家小状元不高兴了？”他歪着头，语气带着戏谑，“考上A大还不开心？要不哥去把教育局炸了，给你换个分数？”
“没有不高兴。”婉儿闷闷地说，手下不停，把几瓶可乐摆得啪啪响。
“那就是累了？”李小邪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坏笑，“还是……看哥跟别的姑娘说了几句话，心里头不痛快了？”
婉儿猛地抬起头，脸颊绯红，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谁不痛快了！小邪哥你胡说什么！你跟谁说话关我什么事！”她语气急促，带着明显的羞恼，伸手就要去推他。
李小邪哈哈一笑，灵活地躲开，心情大好。他仰头把剩下的绿豆汤喝完，把空缸子塞回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指。
微凉的触感让婉儿微微一颤。
“行了，别瞎琢磨。”李小邪收敛了笑容，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难得的认真和暖意，“那苏警官是警察，来找我是公事。在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她，“谁也越不过你去。明白没？”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点霸道，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婉儿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那点小小的酸涩。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被炭火熏得有些发亮的脸庞和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然后疯狂加速，脸颊烫得厉害。
她慌忙低下头，接过空缸子，声如蚊蚋：“知、知道了……我去忙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摊位后面洗碗池那边，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了冲手腕，试图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李小邪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嘴角愉悦地扬起。这小丫头的醋意，倒是给这闷热的夜晚添了几分清爽的甜。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转身准备继续烤串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但那串数字，他有点印象——是司徒浩手下那个狗腿子之前用来联系过他的号码。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没有立刻接听，任由那嗡嗡的震动声，在手心里持续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