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分，便利店的日光灯依次亮起，将货架上的商品照得格外清晰。林默站在监控主机前，调出过去二十四小时的录像记录。十六个摄像头的画面在屏幕上分格显示，覆盖了店内的每个角落——从入口到收银台，从货架到休息区，甚至储物间的门廊都在监控范围内。
这是周晓芸入职的第七天。在过去的一周里，她完美地融入了便利店的日常工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但林默知道，这份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昨天又在储物间门口停留了37秒。”小陆指着监控画面说。画面中，周晓芸在补货时“不小心”将一箱矿泉水掉落在储物间门前，借收拾的机会仔细观察了门锁结构。
阿明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默没有回答，而是调出了另一段录像。那是深夜两点左右的画面，周晓芸在整理货架时，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墙角的电源插座。如果不是放慢到四分之一速度，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在这个动作中，将某个微型装置贴在了插座缝隙里。
“窃听器。”小陆立即识别出来，“需要拆除吗？”
“暂时不用。”林默摇头，“让她听她想听的。”
这一天的工作像往常一样开始。周晓芸六点准时到店，换上制服后立即开始检查货架，补充空缺商品。她的动作流畅自然，与顾客交流时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但监控镜头记录下了不同寻常的细节：
七点十二分，她在整理杂志架时，目光在《东海财经》的封面上多停留了两秒——那期杂志的专题是“青州港改造计划前瞻”。
八点三十五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顾客来买烟，周晓芸在找零时，手指在收银机键盘上多敲了一组数字。这不是便利店的标准操作流程。
十点整，她以检查库存为名进入后台，实际上在那里待了足足十五分钟。监控显示，她在此期间尝试访问店内的电脑系统，但被小陆设置的防火墙挡在了外面。
“她在找青州港的资料。”小陆通过加密耳机向林默报告，“已经按照计划，给她准备了一些‘惊喜’。”
林默站在店外，假装在整理门口的促销展架，实则通过手机监控店内情况。他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灰色轿车，里面的人正在用长焦镜头拍摄便利店的情况。
“我们被全方位监视了。”林默轻声说，“继续按计划进行。”
中午时分，便利店迎来了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周晓芸在收银台前熟练地操作着，同时不忘指引顾客找到所需商品。但在人流的掩护下，她完成了几次精妙的信息传递：
一位老奶奶来买降压药，周晓芸在递药时，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了药盒的缝隙。
一个外卖员来取预定的盒饭，周晓芸在交接时，用手指在配送单上敲出了一段密码节奏。
甚至在对小学生售卖零食时，她都巧妙地用找零的硬币排列出了某种信号。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高清摄像头记录下来，传送到小陆的电脑里进行分析。
“她在向外传递信息。”小陆说，“但内容都是我们准备好的假情报。”
下午一点，周晓芸的班次结束。她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店内的休息区坐下，拿出一本书阅读起来。
监控画面显示，她正在读的是《港口物流管理导论》，但书页中夹着一张青州港的老照片。
林默决定主动出击。他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休息区，在周晓芸对面坐下。
“很用功啊。”林默微笑着说。
周晓芸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毕业论文的参考资料。老板不介意我在这里看会儿书吧？”
“当然不。”林默的目光扫过那本书的封面，“你对港口物流很感兴趣？”
“我父亲以前在青州港工作。”周晓芸轻声说，“他总说，港口是一个城市的脉搏。”
林默注意到她在说这句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这是一个典型的紧张信号。
“青州港确实很重要。”林默顺着她的话说，“我听说那里最近有个大项目。”
周晓芸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是吗？我不太清楚。”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王阿姨带着两个纸箱走进来：“林默，你要的货到了。”
这是一个预先安排好的信号。林默起身去接货，但在离开前，他看似随意地说：“对了，下周我要去青州港出差，店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从余光中看到，周晓芸的手指猛地收紧，书页被捏出了褶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周晓芸一直留在店里，但明显心不在焉。她频繁查看手机，甚至在为顾客结账时都出现了少见的失误。
下午四点，她终于起身离开。但监控显示，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街角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观察便利店的正门。
“她在监视我们。”阿明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林默摇头：“让她看。小陆，准备好今晚的‘特别节目’。”
夜幕降临后，便利店进入夜班模式。小陆留守在店内，而林默则悄悄从后门离开，前往与陈志远约定的见面地点。
“周晓芸确实是周建平的女儿。”陈志远将一份档案递给林默，“但她不只是来调查父亲死因的。”
档案显示，周晓芸在大学期间参加了某个“特别人才培养计划”，该计划由一家与星冕会有关联的基金会资助。更关键的是，她的母亲在三个月前被诊断出患有罕见疾病，治疗费用高昂，而她的账户在同期收到了一笔来源不明的巨额汇款。
“她被收买了。”林默得出结论。
“或者被威胁了。”陈志远补充道，“星冕会擅长利用人的软肋。”
与此同时，便利店内的“特别节目”正在上演。
晚上十点，小陆故意在监控范围内打开储物间的门，展示里面“不小心”露出的一叠文件——文件的封面清晰可见“青州港1998”的字样。
这个诱饵立刻起了作用。半小时后，周晓芸的身影出现在便利店外的监控画面中。她在店门外徘徊了十分钟，最终选择离开。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街对面的隐藏摄像头拍了下来。更不知道的是，她安装在店内的窃听器，早已被小陆改造成了反向监视装置。
深夜十一点，林默回到便利店。小陆立即汇报：“她上钩了。刚才试图远程访问我们的系统，我让她看到了想让她看的东西。”
林默调出监控记录，画面显示周晓芸在离开后，立即在街角与一个戴兜帽的男人会面。虽然听不清对话内容，但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出，她在向对方汇报情况。
“是时候给她一些压力了。”林默说。
第二天清晨，周晓芸准时来上班，但今天的她明显状态不佳，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没休息好？”林默关切地问。
周晓芸强打精神：“昨晚熬夜写论文了。”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她出现了多次失误：找错零钱、记错商品价格，甚至差点与顾客发生冲突。
上午十点，林默将她叫到后台。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林默递给她一杯热水，“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周晓芸捧着水杯，手指微微发抖：“没、没有。”
“我知道你母亲生病的事。”林默轻声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
这句话如同惊雷，周晓芸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慌、恐惧，还有一丝希望。
“你...你怎么知道？”
“在这个城市，很少有事情能完全保密。”林默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当有人刻意在打听青州港往事的时候。”
周晓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便利店门口，三个彪形大汉快步走进店里。
“周晓芸是吗？”为首的男人亮出一个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周晓芸惊恐地后退，求助地看向林默。
林默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请问有什么事？她是我的员工。”
“我们接到举报，她涉嫌窃取商业机密。”男人冷冷地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就在他们准备强行带走周晓芸时，店外响起了警笛声。两辆警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王阿姨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名穿着正式制服的警察。
“这些人不是警察。”王阿姨指着那几个大汉，“他们的证件是伪造的。”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那三个男人见势不妙，试图强行突围，但与王阿姨同来的警察迅速制服了他们。
周晓芸惊魂未定地靠在墙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现在愿意告诉我真相了吗？”林默轻声问。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周晓芸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她确实是被胁迫的。星冕会以她母亲的性命相威胁，逼她潜入便利店寻找与青州港相关的资料。作为交换，他们不仅支付了她母亲的治疗费用，还承诺告诉她父亲死亡的真相。
“我不知道他们会派人来抓我...”周晓芸哽咽着说，“他们说过，只要我拿到资料，就会放过我和妈妈。”
林默递给她一张纸巾：“现在你知道了，星冕会从不信守承诺。”
他调出监控画面，显示那辆黑色面包车在离开便利店后，径直驶向了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那里是星冕会在东海市的一个秘密据点。
“你想为父亲讨回公道吗？”林默看着周晓芸的眼睛，“想保护你的母亲吗？”
周晓芸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坚定：“想。”
“那么，”林默微微一笑，“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监控了。”
他按下手机上的一个按钮，便利店所有的监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显示出星冕会据点内部的实时影像——那是小陆通过周晓芸之前安装的窃听器，反向植入的监控程序。
在这个被全方位监控的城市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