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走进纪委办公室的时候,手机还在震动。他没看,直接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签字笔在材料上划过,纸页翻动的声音很轻。
同一时间,岑晚秋正站在德发药业园区外的花店配送车旁。她穿着墨绿色旗袍,珍珠项链贴着锁骨,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箱子是特制的,夹层能藏相机和录音笔。她抬头看了眼门卫室,深吸一口气,朝前台走去。
“江城晚秋花坊,预约了今天来看厂区绿化。”她说。
前台查了登记表,点头放行。她沿着指示牌往行政楼走,路过一片草坪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卷尺,假装测量光照角度。保安扫了一眼,没多管。
她绕到办公楼后侧,发现一扇小铁门虚掩着。门上写着“仓库重地,禁止入内”。她左右看了看,闪身进去。
里面堆满了纸箱,空气中飘着药粉的味道。她贴着墙根往前走,忽然看见角落有一摞未拆封的药品外包装。标签上印着熟悉的药名,批号也能对上医院那批问题药。可生产日期那一栏,写着三个月后的日子。
她掏出手机,快速拍下三箱药的照片。刚收起手机,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穿制服的保安从通道尽头跑来,手里拿着对讲机。
她转身就往窗边跑。窗台不高,但玻璃是双层的。她抓起旁边花架上的一盆红玫瑰,用力砸向玻璃。碎裂声响起的瞬间,尖刺扎进她右手虎口。她不管,翻身爬上窗台,跳到了外面的排水管平台上。
脚刚落地,听见头顶有人喊:“那边!她跑了!”
她低头一看,刚才砸碎的玻璃把一个文件袋划破了,里面几张纸散在地上。最上面那份合同露出半截标题——《振虎集团与德发药业战略合作协议》。右下角盖着章,签名是陈金利和郑天豪。
她单膝跪地,忍着手上的疼,把关键页拍下来。然后起身,沿着墙根快步离开。
回到车上,她才发现手背流血了。玫瑰刺还扎在肉里。她拔出来,用消毒湿巾擦了擦,随便缠了块纱布。发动车子时,手机响了。是齐砚舟。
“你在哪?”他问。
“刚从德发出来。”
“他们发现你了?”
“发现了。但我拿到了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受伤了吗?”
“小伤,不碍事。”
“回家等我。”
她挂了电话,把车开回花坊。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手还在抖,差点打翻杯子。她坐下来,打开电脑,把照片一张张导出来。
两小时后,齐砚舟推门进来。他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纱布。
“让我看看。”
她伸出手。他轻轻解开绷带,伤口有点深,边缘发红。他皱眉,去柜子里找药膏。
“你就不该去。”他说。
“你被盯着,不能动。我不去谁去?”
他挤了点药膏涂上去,动作很轻。吹了口气,说:“疼就说话。”
她没吭声,只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银质听诊器垂在胸前,袖口卷到手腕,露出那块老式机械表。
“拍到了什么?”他问。
她把手机递过去。他一张张翻,脸色越来越沉。
“未来生产的药,现在已经在流通。”他说,“他们在伪造时间链,让假药看起来合法。”
“还有这个。”她调出最后一张照片。
他盯着那份协议看了很久。
“刘振虎的手,又伸进来了。”他说。
“他们怕你继续查下去。”她说,“所以提前动手,想把这批药洗白。”
他点点头,把手机放在桌上。
“现在证据有了,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我知道。”
“接下来可能会更危险。”
“我已经不怕了。”
他抬头看她。她脸上没有笑,眼神却亮着。
“你说得对。”她说,“光靠数据不够,得有人去现场拿证据。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梨涡,没说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
“这是我在车里整理的备份。原始照片、时间戳、地理位置信息都在里面。我还录了一段音频,是你上次说的那段话——‘真正的预演能力,是看透人心’。我把它设成加密密钥了。”
他接过U盘,插进电脑。文件打开后,是一份加密文档。输入密码,弹出一段视频:母亲病房的监控画面,她签下同意书的那一刻。
“你妈不是被骗的。”她说,“她是知道后果,还是签了。”
他看着屏幕,手指停在回放键上。
“她在赌。”他说,“赌这个研究有一天能救人。哪怕代价是自己。”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同时回头。
是李淑芬,提着保温桶。
“听说你俩一天没吃饭。”她说,“我炖了汤。”
她进门放下桶,看见岑晚秋手上的伤,立刻皱眉。
“又跟人打架了?”
“玻璃划的。”
“笨。”她从环保袋里掏出创可贴,“这么大个人,连窗户都撞不明白?”
岑晚秋低头笑了一下。
李淑芬又看向齐砚舟:“你也是,别总让她冲前面。你要出事,她怎么办?你要没事,她也得跟着倒霉。”
齐砚舟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她拍拍岑晚秋的肩,“晚上加个菜,补补血。”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
“对了,周律师刚才打电话,说有份文件要你签字。我没告诉他你在这。”
岑晚秋点头:“明天我去律所。”
李淑芬走了。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齐砚舟把U盘拔出来,放进贴身口袋。
“明天我去趟检验科。”他说,“把这批药的样本重新送检。这次走外部通道,不经过医院系统。”
“我陪你。”
“不用。你今天够拼了。”
“我不是陪你。”她说,“我是怕你路上被人堵。”
他笑了下,拉她靠近自己。
“下次别爬窗了。”
“下次换个门。”
他抱了她一会儿,松开。
“睡一觉吧。明天还得打硬仗。”
她靠在沙发上闭眼。他坐在旁边,盯着电脑屏幕。那些照片反复播放,像一场无声的控诉。
半夜,手机响了。
他拿起一看,是匿名号码。
一条短信:
“你老婆今晚不该去德发。”
他盯着那句话,慢慢坐直。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花坊门口,车灯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