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池的涟漪渐渐敛成镜面，池底忽然传来闷响。
云苏微刚要扶着离玄烬起身，便见青黑色的池底缓缓升起一座汉白玉台，台心嵌着个巴掌大的玉匣，匣身纹路如蛇信游走，竟与她怀中《千毒经》扉页的暗纹分毫不差。
“是药佛一脉的封灵印。”她喉间发紧，从袖中摸出特制的冰蚕手套——这是她用系统里的纳米材料混着大衍的冰蚕丝织就，专为开解古毒机关。
指尖刚触到玉匣锁扣，离玄烬的手便覆上来，掌心微烫：“我来。”
他的银鞭在指尖绕了半圈，蛇头纹路轻叩锁孔，“咔”的一声，玉匣应声而开。
残帛的墨香先涌了出来。
云苏微的呼吸一滞——那是现代实验室里才有的松烟墨味，带着点化学制剂的清苦。
卷首标题用朱砂写着《药佛遗训·卷七：双生容器培育实录》，墨迹如新，却让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
“云苏微07号体已成功植入记忆模板，进入跨时空投放阶段。”
她念出声的瞬间，离玄烬的指节骤然收紧。
残帛在两人交叠的掌心展开，下一行字撞进眼帘：“第七号实验体意识觉醒稳定，命名为‘玄烬’，投入大衍皇室模拟环境，观察权谋适应性。”
“所以我是小白鼠，你是备份程序？”离玄烬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尾音却带着极淡的哑，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云苏微这才发现他眼尾泛红，平日总含着笑的凤眸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是被当作棋子的不甘，还是恐惧？
“不！”她突然夺过残帛，用力攥成一团。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们是活人！是会疼会笑会为对方拼命的活人！不是谁的实验品！”话音未落，她将碎帛狠狠扔进池中。
血水般的涟漪里，碎帛竟化作点点金芒。
池水突然翻涌，水面映出个穿手术服的女子，她正伏在实验台前写日志，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迹：“若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请记住：药佛从未想造神，只想救人。”
“那是……药佛？”张小石突然踉跄着撞上来，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芦苇，“看！池壁！”他指向龙髓池内侧一处极浅的凹痕，青苔被刮开，露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刻字：“谢无咎窃‘药佛之心’，篡改契约，设‘焚心阵’只为灭杀真承者。真正的归源者，不在血脉，而在愿心。”
云苏微脑中“嗡”地炸开。
难怪系统始终抗拒“纯血开启”的指令，原来从一开始，谢无咎就篡改了药佛的本意！
她立刻从系统里取出微型药囊，将三滴淡蓝色的“生物共振液”滴入池中。
液体刚触到水面，整座地宫便剧烈震动，池底“轰”的一声裂开，露出下方黑黢黢的密室。
“魏虎！”离玄烬猛地将云苏微护在身后，银鞭“唰”地展开，“守住入口！”
“末将遵令！”外头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魏虎的声音带着紧绷的警惕。
可下一刻，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混着尖笑穿透石门：“霍震，你当这皇陵是你家后院？内廷奉皇后娘娘口谕，巡查异象！”
云苏微认得这声音——是皇后身边最得势的柳嬷嬷。
她探头望去，正见霍震脸面涨红，腰悬的骨哨被攥得发白：“归源殿开，外人不得入！”
“那便烧了这地宫！”柳嬷嬷的冷笑像根毒刺，“我倒要看看，他们是要当活神仙，还是变烤乳猪！”
“小心！”魏虎吼了一嗓子。
云苏微只觉眼前一花，无数火把从入口处掷进来，干枯的藤蔓沾火即燃，火舌顺着石壁往上窜，眨眼间将地宫入口封成了火门。
密室里的温度骤升。
云苏微与离玄烬对视一眼，同时往密室深处奔去。
石桌中央立着尊巴掌大的药鼎模型，竟与她系统里的药鼎分毫不差，鼎心嵌着颗水晶球，正随着她的靠近发出嗡鸣。
她伸手触碰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云医生，07号载体的脑波监测显示，他对您的影像有异常反应。”
“记录：第七次情感锚定实验，实验体玄烬在‘母亲’死亡场景中，瞳孔收缩频率与苏微医生的心跳频率达成共振。”
“苏微，你确定要签这份协议？跨时空投放的风险是不可逆的。”
“我确定。”年轻的自己在协议上按下手印，“如果能救更多人，就算我们只是程序……不，就算我们会忘记彼此，也值得。”
而另一幅画面里，三岁的离玄烬缩在冷宫的稻草堆里，玻璃窗外站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记录板的手微微发颤——那是她，在记录实验数据。
“原来……”云苏微的眼泪砸在水晶球上，“原来我找了你这么久，从实验室到地宫，从现代到古代……”
离玄烬的指尖抚过她的泪，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找到了。”他的声音低哑却坚定，“不管是实验体还是活人，是程序还是棋子——”银鞭缠上两人交握的手，“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轰——”
头顶传来碎石坠落的闷响。
云苏微抬头，见密室顶部的石砖正簌簌往下掉，通风道里窜进几缕火苗，像毒蛇吐着信子。
离玄烬将她护在怀里，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轻笑：“微微，你说我们是要冲出去当帝后，还是……”他吻了吻她发顶，“留在这儿，把结局改成我们写的？”
火焰的噼啪声里，云苏微摸到他掌心的半块玉珏，又触到自己腕间发烫的系统印记。
两种温度交融，在她心口烧出团火——那是比任何实验、任何宿命都更炽烈的，活着的证明。
密室顶部的碎石纷落得更急了，火焰沿着通风道蜿蜒而下，在两人脚边舔出细碎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