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财这一开口,可就不是倒豆子了,那是直接把装豆子的麻袋都给捅了个窟窿,哗啦啦全漏了底。
消息传回临时指挥中心,秦江脸上却没多少喜色。
李建设果然是条沉底的大鱼。属塘鲺的——藏在烂泥里头,光露个须须。”
老陈刚从外面进来,带进一股子河边的腥气和水汽,接口道:“秦队,这下可热闹了。
李建设可不是王有财,有财这种土鳖,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科级干部,在河口这一亩三分地上经营了小十年,根子深着呢,属千年老王八的——壳硬得很!”
“壳再硬,也得给它撬开!”
阿强吊着膀子,气势却不减,“王有财撂了撂了,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咱们趁热打铁,直接会会这位李镇长?”
沈翊相对冷静,他滑动着手里的平板,调出李建设的档案:“李建设,四十八岁,本地人,从副镇长干起,在河口镇任职超过九年。
社会关系网比较复杂,镇上有好几家厂子他都占了暗股,尤其是他小舅子开的那个沙场,几乎是垄断经营。
群众私下有个外号,叫他‘李大巴掌’,意思是啥好处都得被他划拉一把。”
“李大巴掌?”
秦江嗤笑一声,“名不虚传。看来今天是得去摸摸这只巴掌有多厚实了。”
考虑到李建设的身份和影响,直接上手铐拘传不合适。
秦江安排沈翊和老陈带着两名便衣,先去镇政府“请”人,理由是“协助了解一些项目情况”,算是先礼后兵。
他自己则和阿强直奔李建设在镇东头的家。
车子刚到巷口,就见李家大院门敞开着,一个穿着碎花衬衫、体型肥胖的中年妇女。
叉着腰,指挥两个中汉,把几盆蔫了吧唧的绿植往三轮车上搬,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挨千刀的!
养你们有啥用?搬点东西磨磨蹭蹭,属驴的——不打不走溜!”
这想必想必就是李建设的媳妇,王巧妹妹了。
此人在镇上也是号人物人物,出了名的泼辣刁钻,仗着男人的势,在镇上是横着走的角色。
秦江和阿强下车走过去。王巧妹斜着眼打量他们,尤其是看到阿强吊着的胳膊,嘴角撇了撇,没好气地问:“干啥的?找谁?”
阿亮掏出证件:“大姐你好?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找李镇长了解点情况。”
王巧妹一听“公安局”仨字,眼皮跳了跳了跳,随即声音拔高八度:“了解情况?”
“了解啥情况?
我们家老李清清白白一个人,一天到晚为镇上累死累活,你们还想咋滴,他不在家!去县里开会了!”
这套说辞早在预料之中。秦江也不恼,笑眯眯地,像拉家常似的:“哦,开会去了啊没事,那我们等等。
嫂子你这是要出门?这几盆花……哟,这发财树长得不错,就是叶子有点黄,缺肥了吧?”
王巧妹被秦江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闲扯弄得一愣,“你们爱等就等!
我可没工夫陪你们耗着!”说着就要去推那三轮车。
阿强一侧身,用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看似无意地挡了她一下:“嫂子别急吗?这花盆瞧着挺沉,我们来帮你搬?”
“不用!”王巧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谁知道你们安的啥心!
别把我家东西碰坏了!”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紧接着是一条。半大的土狗蹿了出来,对着生人龇牙咧嘴。
王巧妹顺势骂道:“滚一边去!瞎叫唤啥?
属喇叭的一—嗓门大不顶用!”也不知是在骂狗还是在指桑骂槐。
秦江目光扫过院子,忽然停在角落鸡圈旁一块用来垫脚的石头上。
那石头黑黢黢的,半埋在上里,露出的一面却被磨得光滑,隐约能看到些模糊的刻痕。
他踱步过去,装作系鞋带,仔细瞅了瞅,心里咯噔一下。那石头……怎么看怎么像老物件,上面刻的似乎是只蟾蜍?
在农村,老一辈人有说法,金蟾蜍招财。
秦江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依旧笑眯眯地对王巧妹说:“嫂子,你家这鸡圈搭得不错啊,这石头垫着稳当。”
王巧妹不明所以,还以为秦江在夸她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俺们家东西,哪样不是顶好的?”
正在这时,沈翊那边传来消息:“秦队,镇政府这边说李建设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我们正在调取附近监控,确定他的去向。”
秦江回复一句“知道了”,然后压低声音对阿强说:“看见鸡圈那块垫脚石没?有点意思。”
阿强跟着秦江多年,一点就透,眯眼看了看,低声回道:“像是镇河的石蜍蟆?
“是不是菜,掀开盖子才知道。”秦江眼神锐利起来,“我看他不是家里有事,是心里有事!
通知老陈,带两个人过来,先把这院子给我看起来。申请搜查令,重点就是这块‘金蛤蟆’底下!”
吩咐完,秦江又转向一脸警惕的王巧妹,语气依旧温和,话里的意思却变了。
“嫂子啊,你看,李镇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们这公务在身,也不能干等着。
这样,我们先在你家院里院外看看,学习学习咱们新农村的建设风貌,你不介意吧?”
“王巧妹再泼辣,也知道不能让警察随便搜家,立马炸毛:“凭啥?
你们有搜查令吗?这是私闯民宅!我要告你们!”
“搜查令已经在路上了。”
秦江收起笑容,语气转淡,“至于私闯民宅……嫂子,我们这是依法执行公务,请你配合。如果阻拦,那就是妨碍公务了。”
王巧妹气得胸口起伏,指着秦江鼻子:“你……你们欺负老实人!等老李回来,有你们好看!”
阿强在一旁凉凉地补了一句:“就怕他回来,看到的不是我们好不好看,而是他自己到底有多‘好看’喽!”
半个小时后,搜查令送到。几名干警在王巧妹杀猪般的嚎叫声和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的张望中,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垫鸡圈的青石搬开。
石头下面,泥土明显有松动过的痕迹。往下挖了不到半米,铁锹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塑料收纳箱。
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几本不同的存折,一堆捆扎好的现金,还有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黄澄澄的金条和几个金镯子。
存折上的名字五花八门,有李建设的,有王巧妹的,还有几个根本不认识的名字,加起来金额超过三百万。
那装金条的木盒底部,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四个小字:金蚕献宝。
看着这些赃款赃物,王巧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天抢地:“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没法活了啊!
这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啊……”
秦江没理会她的表演,冷笑道:李镇长这是把河口镇当他家的荷花池了
他转头对阿强和刚赶到的老陈吩咐道:“立刻全县范围内布控,查找李建设的下落!
他跑不远!另外,把这些东西全部登记造册,带回局里!”
院外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嚯!
真挖出宝贝来了?”
“啥宝贝?那是赃款!
李大巴掌这回栽了吧!” “活该!让他贪!
属黑瞎子上轿——谁抬(贪)谁知道!”
“看他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原来屁股底下这么不干净!”河口镇的清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