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记者张伟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哼着小曲儿晃了进来,显得格外轻松,与办公室里其他人刚上班时的倦怠形成鲜明对比。
“哟,涛哥,昨晚做贼去啦?这眼圈黑的!”
张伟把一杯咖啡放到周涛桌上,笑容带着几分惯常的油滑,
“听说你昨天下午就闪人了,神秘兮兮的,有大料?”
他看似随意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周涛紧锁的抽屉——那里正躺着那个至关重要的档案袋。
周涛心头猛地一紧。张伟的热情今天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面上不动声色,端起咖啡掩饰性地抿了一口,一股廉价咖啡豆的苦涩在嘴里蔓延:
“咳,别提了,家里有点急事,折腾了大半夜。”
“是吗?”
张伟拖长了音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调侃,
“看你这样子,不像家里有事,倒像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
“挖到猛料了吧?别藏着掖着啊,兄弟帮你参谋参谋,图片这块我最拿手。什么样的猛料,让咱涛哥连家都不顾了?”
周涛强压着推开他的冲动和心底泛起的寒意。
“真没啥,”
他故作轻松地摆摆手,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就是些常规的环保数据梳理,回头弄好了给你看,少不了你的好照片。”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他如坐针毡的对话。
然而,整个上午,周涛都感觉背后仿佛粘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每当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档案袋里的文件翻阅,或者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色废水照片、超标数十倍的数据凝神思考时,张伟总会“恰好”出现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问一句:
“这啥?污染现场?
啧啧,这水红的……”“这数据够劲爆的啊!哪个地方的?青岚?”
周涛不得不一次次停下工作,手忙脚乱地最小化窗口或迅速将文件塞回抽屉,用早已准备好的其他无关环保材料应付过去。
这种被毒蛇窥视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工作效率大打折扣,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在下午。 周涛抱着一叠复印好的参考资料从复印室回来。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眼就看到张伟正俯身在自己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什么!动作绝非简单的查看或重启!
“张伟!你干什么?!”
周涛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怒。
张伟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直起身,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被撞破的慌乱,但眨眼间就被无辜和委屈取代:
“哎哟,吓死我了!涛哥你回来啦?我…我看你电脑风扇呼啦啦响得厉害,声音贼大,以为卡死了或者中病毒了,想帮你重启一下。你这电脑年头也不短了吧?”
他拍着胸口,仿佛真被吓得不轻。
“我电脑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周涛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张伟,力道之大让张伟踉跄了一下。他急忙扑到电脑前查看屏幕。
桌面上的文档确实被最小化了,他迅速点开几个加密文件夹和最近打开的文档记录,暂时没发现被打开或乱动的痕迹。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
“我在处理重要资料!
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工位!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碰我的电脑!”周涛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啧,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伟撇撇嘴,脸上挂着悻悻然的表情,一边嘟囔着“行行行,好心没好报”,
一边慢悠悠地走开。但在转身的刹那,他那看似无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像毒蛇的信子,在周涛紧张护住抽屉的动作上贪婪地舔舐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周涛坐回座位,后背一片冰凉,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刚才张伟俯身的姿势,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绝不是简单的重启!他到底在干什么?偷看?复制?还是……植入?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了他。
这个共事数年、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甚至有点老好人模样的张伟,绝对有问题!他就是那只潜伏在报社内部的“家雀”(内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最坏的猜测,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周涛几乎是颤抖着掏出来,解锁屏幕。一条来自加密通讯App的简短信息跃入眼帘,发送者是秦江(代号“夜鹰”):
“夜鹰:巢安。风已起,势烈。家雀窥伺,慎之又慎。待机而动。”
(秦江:我已安全抵达省城新安全点。风暴报道已成功发布,反响强烈。报社内部有内鬼(家雀)在监视你,务必万分小心。保存好证据,等待下一步指示。)
这条信息像一桶冰水,瞬间从周涛头顶浇下,让他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意,却也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报社里,真的有“家雀”!张伟的种种异常行为——过分的热情、精准的窥探、鬼祟的操作——瞬间都有了最残酷也最合理的解释:
他在为幕后的黑手刺探情报、伺机破坏!秦江冒死传递出来的证据,此刻就像一颗悬在悬崖边的炸弹,不仅要防备外部汹涌而来的抢夺暗流,更要警惕身边这条随时可能咬断引信的毒蛇!
周涛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他本以为回到报社,依托组织的权威和流程,是相对安全的堡垒,是风暴的策源地。却万万没想到,敌人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将致命的毒牙抵在了风暴的核心!
他抬眼望向窗外,省城灰蒙蒙的天空下,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由他亲手点燃的风暴已经在青岚市上空汇聚、咆哮,而这场风暴的警报,似乎也提前吹进了这间看似平静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