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至,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帐篷帆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鞑靼营地的篝火渐次稀疏,哨兵缩着脖子跺着脚,只当这又是个寻常的寒夜。
突然,三发信号弹刺破夜空,拖着红色尾焰在天幕上划出三道弧线。
几乎在同一刻,“轰!轰!轰!”三声巨响炸破沉寂,中路王总兵麾下的野战炮率先发难,铁弹带着尖啸砸进鞑靼营中,瞬间掀翻了两座牛皮大帐,火光伴随着惨叫冲天而起。
“杀啊——!”
刹那间,中路燧发枪部队如林的枪口同时喷吐火光,“噼啪!噼啪!”的枪声密集得像爆豆,铅弹织成一片死亡弹幕,朝着鞑靼营寨泼洒而去。
左路周参将看到中路开火后,也是不甘示弱,燧发枪手结成三排,踩着雪地里的碎冰交替射击。
前排跪地填药,中排半蹲瞄准,后排挺立开火,枪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如同狂风卷过松林,将试图冲阵的鞑靼骑兵成片扫倒在雪地里。
右路仇游击也是及时赶到,燧发枪队沿着营地边缘的矮坡交替推进。
每到一处便依托地形架枪齐射,“砰砰”声中,火光亮得如同白昼,浓烟顺着风势滚进鞑靼大营,呛得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蛮子咳着血倒地。
不愧是新式快枪,威力远超火门枪,鸟铳,枪声整齐划一。配合脚步前进,采用类似于后世的英国龙虾兵战术。
装备的72门野战炮和144门臼炮也是不断的怒吼。结果可以参照八国联军在八里桥和僧格林沁一战。
明军士气大振,
巴图孟克被震耳的枪炮声惊醒时,帐外已乱成一锅粥。
巴图孟克猛地抄起腰间弯刀冲出主营,只见营寨各处火光冲天,明军的铅弹像密雨般斜着泼下来,刚集结的骑兵没冲几步就成片栽倒在雪地里,战马受惊后拖着断裂的缰绳疯跑,把好不容易聚拢的阵型撞得七零八落。
“都给老子站住!谁再退一步,老子劈了他!”巴图孟克赤红着眼,挥刀劈翻一个转身逃窜的百夫长,滚烫的血溅在脸上,丝毫没有在意,可是,周围越来越浓的溃逃势头却怎么也压不住。
巴图孟克知道完了,兵败如山倒,辛辛苦苦积攒了十几年精锐战士就这么被人割麦子一样割掉了,巴图孟克很是心痛。
巴图孟克大声吼道:“不要乱,保持阵型,冲上去,为了大汗的荣耀!”
可是吼声淹没在嘈杂的枪炮声中,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
汪直手持望远镜指挥着东西两个野战炮群,只要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覆盖。
巴图孟克身后的亲卫们举着盾牌试图维持秩序,可潮水般涌来的溃兵根本拦不住——那些被枪炮打懵了的士兵只顾着往营外冲,有的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挤,亲卫的阵型眨眼间就被冲得支离破碎,几个贴身护卫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裹挟在乱军里消失了踪影。
“大汗!明军把西路口堵住了!往东边撤!”一个浑身是血的千夫长从火海里钻出来,刚喊出半句话,就被一颗呼啸而来的铅弹打穿了喉咙,直挺挺倒在巴图孟克脚边。
巴图孟克这才看清,营地西侧的栅栏早已被炮火轰塌,明军火枪兵正踩着残雪往前推进,排枪齐射的火光在暗夜中连成一道死亡防线,把退路封得死死的。
巴图孟克咬着牙调转马头,刀指东北方:“往乌兰察布走!冲出去才有活路!”
可话音未落,又一轮炮火呼啸而至,在巴图孟克身旁炸开一团雪雾,几名亲卫瞬间被掀飞。
混乱中,巴图孟克的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将他狠狠甩在雪地里。
等巴图孟克挣扎着爬起来,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个护卫,身后的溃兵像决堤的洪水般漫过他,朝着乌兰察布的方向疯跑,没人再看他这个大汗一眼。
寒风卷着硝烟掠过战场,巴图孟克又看了看远处明军队列里那排整齐的火光,突然觉得手里的弯刀重逾千斤。
巴图孟克望着漫山遍野奔逃的族人,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枪炮声,喉头一阵腥甜涌了上来。
阿古拉带着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部队来到中军大帐找大汗巴图孟克。
巴图孟克猛地攥紧弯刀,刀刃在火光中映出一张绝望的脸——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草原雄鹰折了翅膀,活着还有什么脸面见那些战死的勇士?
“大汗!”
就在巴图孟克扬刀欲往脖颈抹去的瞬间,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刀背。
副将阿古拉一脸坚毅的看着巴图孟克,一只手却像铁钳般握住巴图孟克的刀刃不肯松开,血顺手掌落在地上,阿古拉却不在意,眼睛瞪得通红:“大汗,您这是要干什么!”
“败了……全都败了……全完了!”巴图孟克的声音嘶哑如破锣,“草原的脸都被我丢尽了,我这就向成吉思汗请罪去!”
“死?”阿古拉突然低吼一声,唾沫星子喷在巴图孟克脸上,“死了谁带弟兄们回家?您忘了斡难河畔的篝火?忘了咱们祖辈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阿古拉猛地将巴图孟克往马背上一推,“留着这条命,总有翻身的一天!草原可以没有阿古拉,可是不能没有大汗,大汗你快走吧!只要走了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阿古拉来断后。”
巴图孟克大声吼道:“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大家死一起!”
“糊涂!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古拉将巴图孟克按在马背上,“大汗看看他们!”
阿古拉的吼声在风雪里炸开,指着那些在枪林弹雨中奔逃的族人,“他们不是逃兵,是等着您带他们回家的儿子、丈夫、父亲!您死了,他们就是没头的羊,迟早被明人追着砍光!”
阿古拉一只手抽出腰间短刀,狠狠刺进马臀,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四蹄翻飞着冲向溃兵洪流。
阿古拉指着自己长子额拖说道:“你带着自己部族去保护大汗。”
额拖说道:“阿爸,你呢?我不走,我要和阿爸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