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停了，岸边的雾也静了下来。夜澜的手还悬在半空，冰雷枪的虚影未散。白枭的手腕仍扣着他的手臂，指节发紧。
就在这死寂的一瞬，水面炸开。
十几道黑影从浓雾中跃出，带着腥气扑向滩头。鳞片泛着青灰冷光，利爪撕裂空气。是噬魂鳗和影鳍鳄，但它们的动作整齐得不像野兽，像是被什么统一指挥着。
雷嗔没有回头，也没有喊话。他整个人冲天而起，双翼展开的瞬间，掌心雷核轰然爆发。一道粗大电弧劈入水中，百丈范围内的水面顿时沸腾，蓝紫色雷网横铺而出，将最先扑来的几只水兽当场击毙，焦臭味混着湿气扑面而来。
夜澜退后两步，脚跟抵住一块残岩。他不再用识海探查，而是闭上眼，意识沉入幻天塔第三层。微弱的生命共鸣在脑中浮现——水下至少有三十个热源正在快速接近，呈环形包抄之势。
“不是自然行动。”他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控它们。”
又一波水兽冲出。三只雾蛟从侧上方扑来，速度快得几乎贴地滑行。夜澜侧身闪避，左手凝冰成刃，反手割断其中一只的尾鳍。那雾蛟惨叫一声坠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右手迅速划出三道符印，打入水面。符文下沉，触底即爆，方圆十步内的水域瞬间结冰。几只潜伏的噬魂鳗被冻在水里，露出头部时，眼眶中赫然有黑色细丝缠绕，瞳孔深处闪着混沌的暗芒。
“果然是傀儡。”夜澜立刻传音，“雷嗔！带头的是那条影鳍鳄，打断它！”
雷嗔听得清楚，雷网一收，化作一条雷霆长鞭缠绕手中。他看准那只体型最大、位于阵型中央的影鳍鳄，手腕一抖，长鞭如蛇出洞，直抽其头颅。
啪！
颅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鳄兽当场翻滚倒地，四肢抽搐。其余水兽攻势一顿，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有效！”夜澜眼神一凛。
可还没等他下令追击，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砂石开始移动，先是缓慢滑动，接着加速流向水中。滩头边缘的土地出现裂缝，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开。
“不对！”夜澜猛地抬头。
迷雾深处，一股吸力传来。不是风，也不是水流，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身体的牵引。他感觉双脚抓地的力量在减弱，整个人被往前拉。
雷嗔也被影响，翅膀扇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咬牙撑住，头顶雷云重新凝聚，试图用重力压制对抗那股力量。可雷云刚成型就被扭曲，电弧乱窜。
“这力道……扛不住！”雷嗔吼了一声，身形已经离地半寸。
夜澜迅速后退，试图回到高地。他把冰雷枪插入地缝，想当锚点固定自己。可护盾刚撑起，就被吸力碾碎，连枪杆都开始弯曲。
“不行，太强了！”他松手弃枪，转身抓向旁边一块巨石。
但那石头也在动。
整片滩头像是活了一样，正被缓缓拖入水中。迷雾中心裂开一个巨大的漩涡口，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巨嘴正在吞噬一切。
“标记！”夜澜猛然想起什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符钉。这是铁无锋做的断脉符钉，本用于封禁混沌路径，但现在，他把它当作空间坐标使用。
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符钉上，抬手甩向空中。符钉没入虚空，留下一道极淡的光痕，随即消失不见。
“以后还能找回来。”他低声说。
雷嗔终于撑不住了。背部雷翼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根翅骨断裂，电弧变得微弱。他的身体被彻底卷起，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向漩涡。
夜澜伸手想拉，只抓到一片带电的羽毛。
下一秒，他自己也被吸了过去。
身体腾空，耳边风声呼啸。他最后看到的是那片灰白色的雾墙被撕开一道口子，漩涡深处隐约有石柱轮廓沉在水下，像是某种古老建筑的残骸。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身体急速下坠，穿过浓雾，穿过水面，坠向未知的黑暗。
意识还在，但动不了。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耳朵嗡鸣，呼吸困难。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下沉，速度越来越快。
雷嗔就在不远处，背朝下漂着，翅膀无力地垂着，身上还有微弱的电光闪烁。
水越来越黑。
下方有一点微光，像是从地底透出来的。
那光慢慢变亮，映出一座巨大的石门轮廓。门上有纹路，看不清内容，但形状很熟悉——像是一座塔的倒影。
夜澜想抬手，手指却僵硬。他只能睁着眼，看着那扇门越来越近。
石门缝隙中，渗出一丝黑气，很淡，但让他右脸的伤突然灼烧起来。
他记起来了。
三百年前，母亲留下的耳坠碎裂时，浮现的就是这个图案。
那不是塔。
是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