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高崖边缘，风从北面扑来，带着冰碴子砸在脸上。他没动，目光盯着远处翻滚的灰白色气流。那不是普通的雪云，是寒潮本体，像一头巨兽张开嘴，把整片北域原驻地吞了进去。
地面开始震动，咔嚓声接连响起。原本还能看清轮廓的山峦、屋舍，转眼就被冻成冰雕。一棵老松树在三息内结满厚冰，接着轰然碎裂，化作无数冰渣飞溅。一只来不及逃走的岩角鹿倒在废墟旁，身体僵直，毛发上挂着冰棱，连眼睛都冻成了灰白色。
“来了。”雷嗔落在他身后，双翼收拢，脚底电弧一闪而没，“比预计时间早了半刻。”
夜澜点头。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三天前他就用幻天塔第六层推演过七次，每一次结果都指向这一刻。他选的避风谷位置精准卡在两股寒流交汇的死角，联盟驻地毫发无伤。
“让各部清点人数。”夜澜开口，“一个都不能少。”
传令兵立刻奔向四方营地。不过片刻，回应陆续传来——全员安全，无一人伤亡。
人群开始躁动。有人趴在营地边缘的石墙上往外看，看到那片被冰封的旧土，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那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现在连块完整的瓦片都找不到。
“要是没搬……”一个汉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发抖。
旁边人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玄甲暖玉牌。那牌子还在发热，贴着胸口像个小火炉。
夜澜转身走下高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他穿过人群，走到一块空地上。这里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各族首领和骨干。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符牌，扔进风里。那是迁移前发的那种初级防御符，灰白色，边角粗糙。符牌刚飞出去，还没落地，就被寒风吹得结霜，啪地一声碎成几片。
“这就是旧办法。”夜澜说，“挡不住天灾。”
他又拿出一枚青灰色的玉牌，表面金纹流转。这是铁无锋连夜重炼的玄甲暖玉牌。他把玉牌递给最近的一位老者。
老人接过，手刚碰到牌子，整个人猛地一震。他抬头看向夜澜，眼里全是不敢信。
“这温度……能活人。”他说。
夜澜没接话，只是扫视一圈。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担忧，也不是怀疑，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信任。
“我们能活下来，不是运气。”他说，“是我决定了往哪走，谁先走，带什么走。下一步，我也知道该怎么走。”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低头摸胸前的玉牌，有人握紧了武器。没人再问要不要打，该不该撤。他们现在只想听一个人说话——夜澜。
雷嗔这时跃上营地最高的了望台，双翼展开，雷光在羽翼间游走。他双手掐印，头顶乌云骤聚，一道粗大的闪电劈下，正好落在营地外围的阵旗上。阵法亮起，形成一圈淡蓝色光幕，把阴寒雾气隔在外面。
“看见没！”雷嗔大吼，“老子还活着！你们也死不了！”
底下爆发出一阵喊声。有人跟着吼，有人拍着同伴肩膀笑出声。刚才那一股压抑的恐惧，被这一道雷给劈散了。
夜澜没笑。他走进主营帐时，脸色依旧冷。
幽瞳蜷在角落的软垫上，披着一件白狐皮斗篷。她闭着眼，呼吸很轻。连续开启空间通道加上维持稳定，耗掉了她大半灵力。但她手指还搭在月牙簪上，随时能感应通道状态。
“你醒了？”夜澜问。
幽瞳睁开眼，点头。“通道根基没问题，还能用。”
“好。”夜澜走到地图前。桌上铺着一张北域全境图，上面插着几面小旗，标记着重要地点。他的手指停在废弃矿区的位置。
那里曾是夜镇的核心资源库，埋着千年寒髓和古阵核心。也是奸细供词里提到的目标。
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斥候冲进来，单膝跪地：“少主！白枭那边传来消息，寒潮中检测到幽冥气息，正往旧矿区方向移动！”
帐内气氛瞬间绷紧。
雷嗔一拳砸在桌上：“等什么！我现在就飞过去，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全劈成焦炭！”
夜澜没看他，只盯着地图。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他说，“是来拿东西的。”
“那就让他们拿？”雷嗔瞪眼。
“拿可以。”夜澜抬手，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但他们得留下命。”
他转向幽瞳：“通道还能支撑二次传送吗？”
幽瞳闭眼感应片刻，再睁眼时眼神清明了些。“能。短距离瞬移没问题，但大批人马转移需要提前充能。”
“够了。”夜澜拿起墨色云纹长袍披上。衣摆自动延伸，化作阵图纹路缠绕腰身。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子。
外面风雪未停，但营地已进入战备状态。刀出鞘，弓上弦，每个人胸前都贴着温热的玉牌。
“雷嗔。”
“在！”
“你去高空巡哨，发现目标不要动手，只报位置。”
“那我干啥？当报信鸟？”
“等我下令。”夜澜声音沉下去，“我们要让他们以为得手了，再断他们退路。”
雷嗔咬牙，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双翼一振，冲天而起。
夜澜回身看向幽瞳。她正扶着墙站起来，斗篷滑落一边，露出苍白的脸。
“你不用参战。”他说。
“但我能帮你看着。”她握紧月牙簪，“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动静。”
夜澜沉默两秒，点头。
他走出主营帐，站在高台上。下方战士列队完毕，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他。
他抬起手，指向北方那片冰封废墟。
“他们以为寒潮是掩护。”
“他们错了。”
“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话音落下，远方矿区方向忽然闪过一道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挖了出来，正在释放波动。
夜澜眯起眼。
“来了。”
帐内烛火晃了一下。
幽瞳指尖微动，月牙簪轻轻震颤。
雷嗔在高空盘旋，右手指节扣住龙角骨鞭。
夜澜站在风中，手掌缓缓按上腰间新生灵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