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夜澜站在原地,指尖还搭在门缝边缘,掌心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幽瞳尾巴扫过时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回头。
前方是一片被血与灰烬覆盖的殿堂,穹顶裂开一道巨大缝隙,透下几缕微弱天光。三具焦黑残躯呈三角分布于中央高台之下,正是血影门最后三位执令长老的尸骸。他们至死都试图结阵,手臂扭曲成诡异角度,指尖仍指向半空。
而那里,悬浮着三枚令牌。
一枚漆黑如渊,表面流动着类似血管的纹路;一枚赤红似火,边缘不断溢出灼热气浪;中间那枚通体灰白,却泛着星河般的微光,仿佛内里藏着整片夜空。
雷嗔喘着粗气跟上来,右翼边缘已经卷曲发焦,电弧时不时从鳞片间跳脱。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盯着三枚令牌冷笑:“这玩意儿长得就不是好东西,哪个都不像能让人安心拿的。”
幽瞳跃上夜澜肩头,尾巴轻轻缠住他手腕,声音很轻:“主人,剑动了。”
话音未落,腰间幽冥剑猛地一震,竟自行出鞘寸许。剑身嗡鸣不止,剑尖缓缓抬起,直指中央那枚灰白令牌。
夜澜眼神微凝。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极稳。衣袍早已破损不堪,左袖撕裂,露出手臂上一道尚未愈合的刀痕。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压不垮的山脊。
距离高台还有七步时,地面忽然泛起涟漪般的波动。三枚令牌同时旋转,气息骤然增强。左侧黑令释放出刺骨寒意,右侧红令爆发出炽烈威压,唯有中间那枚依旧平静,只是光芒微微流转,如同呼吸。
“选错了,命就没了。”雷嗔低吼,“别他妈装深沉,赶紧动手!”
夜澜没答。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缓缓伸向中央令牌。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一股庞大信息流轰然撞入识海——
画面闪现:一座巍峨巨塔矗立天地之间,塔身刻满古老符文,顶端站着一个背影。那人披着墨色云纹长袍,右手掌心浮现出冰雷交织的印记。脚下万族跪拜,灵气复苏,百废俱兴。可当他转身,双眸映照的却是无数生灵轮回往复的画面,生死交替,哀嚎不绝。
耳边响起低语:“得天机者,掌生死轮回。”
这不是预言,是警告。
夜澜身体猛然一颤,膝盖几乎弯曲。识海翻涌如潮,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攥紧。
“主人!”幽瞳瞬间展开九尾,一圈圈银辉缠绕其周身,尾尖轻点心口,注入一丝清凉之力,“未来由你写,不是它定。”
“啰嗦什么!”雷嗔怒喝一声,龙角骨鞭猛然甩出,重重砸向地面。轰然炸响中,雷光四散,硬生生撕裂那股精神压迫。
夜澜闭眼。
脑海中闪过太多画面——母亲耳坠碎裂时的微光,白枭最后一次敲击琴面的手指,青蘅守在门前的身影……还有幽瞳偷偷把他掉落的发丝编进法器的模样。
那些不是命运强加给他的伤痕,而是他一路走来亲手抓住的东西。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
“我不做轮回之主。”声音不高,却清晰回荡在殿堂之中,“我只做斩断轮回之人。”
话音落下,中央令牌骤然一亮。
其余两枚同时黯淡,随即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灰白令牌缓缓下降,落入夜澜掌心。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令牌涌入经脉。冰雷双脉自发运转,月神血脉隐隐共鸣,三重力量交汇于右手,与令牌产生共振。
令牌表面开始变化,石质褪去,转为晶莹玉髓质地,内部浮现出冰与雷交织的纹路,宛如活物般缓缓游动。
“要融合?”雷嗔皱眉,“这时候还来这套?”
夜澜盘膝坐下,将令牌平放掌心。他左手按住幻天塔第六层入口印记,引动“洞察天机”之力反向追溯——
记忆浮现:三百年前,月神陨落之际,将最后一丝本源封入耳坠。那耳坠后来碎裂,其中一块碎片,竟与此令牌材质完全一致。
同源而出。
“原来如此。”他低语。
右手食指划过左手腕,鲜血滴落,正中令牌。
血光交融,玉髓纹路骤然大亮。整块令牌竟开始下沉,缓缓嵌入掌心皮肤,最终化作一枚永不消散的印记——冰雷缠绕,中心一点银芒闪烁,如同星辰初生。
天地寂静。
秘藏深处,忽有一声钟响悠悠传来,不知来自何处,又似源自虚空本身。余音未绝,整座殿堂的符文全部亮起,连通地底的古老阵法开始运转,灵气如江河倒灌,汇聚于高台之上。
夜澜低头看着掌心印记,纹路仍在微微搏动,仿佛与某种宏大存在建立了联系。
幽瞳静静伏在他肩上,九尾环绕,血瞳映着那抹银光,第一次不再警惕,而是流露出近乎安宁的情绪。
雷嗔单膝跪地,喘息粗重,双翼垂落,焦黑处还在冒着细小电火花。但他仍握紧骨鞭,抬头盯着夜澜,声音沙哑:“接下来呢?”
夜澜缓缓站起。
掌心印记微热,识海中那段未来图景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他知道,那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望向幽瞳,又看向雷嗔,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等他们修好力气,自然会再来。”
雷嗔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牙齿:“那就让他们来。”
话音刚落,高台边缘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黑烟窜出,直扑夜澜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