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匣边缘那圈龙涎香灰痕,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夜澜盯着它,手指悬在半空,没碰。
幽瞳尾巴绷直,耳朵压向颅骨,鼻尖抽动两下,低声说:“有人动过这里,不止一次。”
“不是动。”夜澜收回手,声音压得极低,“是设局。香灰是引子,等着我打开,好让记忆跟着一起炸。”
他退后半步,从怀里摸出那枚蛇纹玉牌,贴在胸口。
玉牌微烫,像是刚被人焐过。
七天前的香,七天前的会议,七天前夜鸿煊烧密报时虎口那道疤的抽动——全对上了。
可他死时,夜鸿煊明明已经断气三个月。
时间线断了。
不是记错了人,是记错了时间。
“走。”夜澜转身,脚步干脆。
“去哪?”幽瞳跳上他肩头。
“塔里。”
他没再解释,穿过窄巷,拐进废弃药田深处。傀儡还在墙头转,眼窝红光扫过,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夜澜右手一抬,掌心雷光一闪,地面浮现出一座半透明的塔影,九层虚影层层叠起,第二层泛着血色波纹。
幻天塔,第二层入口。
他咬破指尖,血滴落塔影。
塔门浮现,血纹蔓延,像蛛网裂开一道缝。
右脸面具微微震颤,雷纹一闪而过,压下体内翻涌的空虚感。昨夜一战,经脉未愈,强行开启塔门,损耗不小。
幽瞳伏在他肩头,尾巴尖冰花悄然绽放。
“里面不对。”她低语,“记忆在动,像被人翻过。”
夜澜不答,一步跨入。
塔内,时空碎片如玻璃残片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画面:夜家大殿、寒渊深渊、母亲坠落、蛊虫刺入识海……全是他的死。
但画面重叠,快得看不清顺序。
他闭眼,双脉共鸣,冰雷之力在识海交汇,锁定“蛊虫植入”那一帧。
剑意出鞘,斩向最中央的画面。
画面裂开,露出一层新的影像——夜鸿煊站在他面前,手握蛊虫,眼神冰冷。
又是这一幕。
但他知道,这是假的。
幽瞳打了个喷嚏。
“阿嚏!”
香灰味,混着谎言的气息。
夜澜睁眼,雷意灌入画面,轰向边缘。黑丝浮现,如蛛网缠绕影像,一寸寸勒紧真实记忆。
他冷笑,剑意再斩。
黑丝崩断。
画面扭曲,重组。
夜鸿煊跪在地上,额头渗血,双目失焦,嘴里溢出黑液。他身后站着一人,星月道袍,发间插着断裂塔心石——冥主。
冥主一手扣着他天灵,一手操控蛊虫,缓缓刺入夜澜识海。
夜鸿煊在挣扎,嘴唇开合,像是在喊什么。
夜澜凝神。
——“别信我……我是假的……”
声音微弱,却像雷炸。
他僵在原地。
原来不是夜鸿煊杀了他。
是冥主借夜鸿煊的躯壳,演了一场戏。
蛊虫植入时,夜鸿煊早已被控,成了提线木偶。
而真正的背叛者,从头到尾都藏在幕后。
“所以……”夜澜声音发哑,“我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被逼着当凶手的?”
幽瞳没说话,尾巴缠紧他手臂。
塔内突然震颤。
墙壁裂开细缝,时空碎片如玻璃剥落,一片片坠入虚空。空中画面开始扭曲,真实记忆正在被抹除。
“有人在关通道!”幽瞳低吼,“外力!强行切断!”
夜澜眼神一冷。
他迅速掏出蛇纹玉牌,按在塔心石共鸣处。
玉牌与塔心接触瞬间,嗡鸣震颤,血色纹路顺着玉牌蔓延,将真实记忆坐标锚定。
还不够。
他拔出幽陨剑,剑尖划掌,鲜血滴落。
以血为引,剑为笔,他在空中画出一道符阵——回溯符。
符成刹那,雷冰双脉齐震,符阵旋转,将真实记忆压缩成一道光流,吸入符中。
光流凝成一枚灵晶,通体幽蓝,内里封着那一帧画面:冥主操控夜鸿煊,植入蛊虫。
夜澜抬手,将灵晶塞入塔壁暗格。
暗格闭合,血纹封印。
塔内震动加剧,第二层空间开始坍缩,碎片如雨坠落。
“走!”夜澜转身,一脚踹向塔门。
门开,他冲出。
塔影消散,地面恢复如常。
幽瞳落在他肩头,尾巴尖冰花未散。
“他们知道你看到了。”她低声道,“刚才那股外力……很强,不是普通手段能关掉幻天塔的通道。”
夜澜抹去嘴角血迹,冷笑:“冥主动了手。他怕的不是我复仇,是真相曝光。”
“那你现在信谁?”
“谁都不信。”他握紧玉牌,“只信自己封进去的那颗灵晶。”
他低头看手,掌心伤口未愈,血还在渗。
昨夜战斗的反噬未消,强行开启幻天塔又耗了大半灵力,经脉像被砂纸磨过。
但他没停。
“回城。”
“你还去?”幽瞳皱眉,“巡夜司已经在查守卫记录,药田的事压不住多久。”
“正要他们查。”夜澜眼神冷峻,“我需要他们动起来,动得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
“你打算用玉牌做饵?”
“不。”他摇头,“用记忆。”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另一枚玉牌——和蛇纹玉牌一模一样,但蛇眼黑曜石是灰的。
这是他昨夜从三首蟒残骸里找到的仿品,材质相近,灵韵相似,普通人看不出差别。
他将真玉牌藏入袖中暗袋,把仿品握在掌心。
“我要让夜鸿煊的‘亲信’,亲手把假信物交到冥主手里。”
“然后呢?”
“然后等。”夜澜抬头,看向北城高墙,“等冥主看到假玉牌的那一刻,露出破绽。”
幽瞳沉默片刻,忽然抽动鼻尖。
“香……又来了。”
“什么香?”
“龙涎香。”她眼神一凛,“不是七天前的,是刚点的。就在城里,离我们不远。”
夜澜眯眼。
龙涎香,夜鸿煊的专属熏香。
可夜鸿煊已经死了。
除非——
有人在冒充他。
他转身就走,脚步加快。
幽瞳跃起,落上他肩头。
街角拐过,一栋老宅静静立着,门缝里飘出一缕青烟,带着陈年檀灰底调的龙涎香。
夜澜停下。
门上无匾,但门环是夜家嫡系才用的双蛇缠月纹。
他盯着那缕烟,掌心仿品玉牌微微发烫。
“你猜。”他低声说,“里面坐着的,是死人,还是傀儡?”
他抬手,正要推门。
门却从里面开了。
一道身影站在门后,身穿星月道袍,发间插着断裂塔心石。
冥主。
他看着夜澜,嘴角缓缓扬起。
“你来得比预计早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