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未停。
夜澜踏出裂口的瞬间，脚底传来一阵异样的震颤。不是冰层碎裂的脆响，而是某种沉睡之物在地脉深处翻身。他没有回头，身后那道被月华屏障封死的空间裂口正缓缓冻结，幽冥殿主的残影在冰晶中扭曲，最终被雪原吞没。
雷嗔背上的白枭咳了一声，指尖在琴弦上滑了一下，发出半声喑哑的颤音。幽瞳尾巴一紧，银发贴着脸颊飘起，低声说：“这片地……在吸灵力。”
话音未落，脚下雪面骤然褪色，露出下方暗红如血的石纹。一道环形阵法从三人足下蔓延开去，纹路扭曲如活蛇，所过之处，灵气如雾般被抽离。
雷嗔怒吼一声，雷翼炸开，正要引动劫雷轰击阵眼，却被一股月华横扫而来，硬生生将他逼退三步。是月璃。她三尾展开，血瞳微颤，显然强行施展秘术已接近极限。
“别乱来。”夜澜抬手拦住雷嗔，目光落在阵心一块残碑上。碑面布满裂痕，中央凹陷处，恰好能嵌入半块月神令。
白枭缓步上前，焦尾琴横于臂前，十指轻拨，一曲无声安魂调悄然扩散。阵纹蠕动的速度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夜澜取出月神令，按入碑心。
嗡——
整片雪原猛地一震，残碑浮现出一段记忆投影：二十年前，同一座祭坛，三道身影并立。
夜无极站在中央，披着夜家家主玄袍，面容尚有几分年轻时的锐气。他左侧是身披星月道袍的玄尘子，右侧则是血影门主，黑袍覆面，只露出一双泛着血光的眼。
三人割破手掌，鲜血悬浮空中，凝成三棱镜形态。镜面折射出一道深渊般的裂隙——混沌裂隙。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玄尘子低声诵念，“三族共守封印，血脉相连，生死同契。”
血影门主冷笑：“若有人背誓，血脉断绝，魂归幽冥。”
夜无极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我可以签，但有一个条件——夜家血脉觉醒之日，轮回蛊不得提前激活。”
玄尘子眼神微动：“你想保他到成年？”
“他活不过二十岁。”血影门主嗤笑。
“那就让他活到二十。”夜无极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用我的命换他成年。”
投影到这里，画面开始扭曲。玄尘子的身影忽然分裂，一道虚影从他背后浮现——那才是真正的冥主，左脸爬满黑色血管，手持苍冥剑，剑尖正抵在玄尘子后心。
记忆中，玄尘子的嘴唇仍在动，可声音已不是他自己的：“他活不过二十岁，因为二十岁，就是封印重启之时。”
夜澜瞳孔骤缩。
就在此刻，投影崩解，残碑轰然炸裂。他左手掌心猛然一烫，血色咒印自行浮现，如活物般搏动。一道残影从血光中踏出，正是幽冥殿主。
他一把撕开夜澜衣袖，露出左臂内侧——那里赫然烙着与血影门主一模一样的血纹，纹路细看，竟是三族血誓阵法的微缩图。
“看到了吗？”幽冥殿主狂笑，“你不是祭品，你是阵眼！夜家血脉，就是启动封印的钥匙！”
白枭猛地扑上，一把扣住夜澜手腕，声音沙哑：“这是混沌污染的印记，每动用一次月神之力，它就吞噬你一分灵力。”
夜澜低头看去。冰火金丹在丹田内剧烈震荡，可灵力流转到左臂时，竟被那血纹缓缓吸走，化作暗红光芒。
他没有挣脱。
“回塔。”他只说了两个字。
幻天塔空间开启的刹那，第三层孵化室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夜澜心头一沉，立刻催动月神令，激活塔内星图。北域雪原的坐标亮起，与混沌裂隙的方位完全重合。
他伸手触碰星图。
画面再现——玄尘子站在祭坛深处，手中握着一块断裂的塔心石。他将碎片刺入幽冥殿主的胸膛，黑血喷涌，碎片融入其心脏，化作一道星纹。
“原来如此。”夜澜喃喃，“血誓不是为了封印混沌……是为了用三族血脉，稳定幻天塔的裂隙。”
塔心石本就是幻天塔第九层的碎片。而玄尘子，早在三百年前，就将自己炼成了塔的容器。
“所以父亲签下的不是血契。”夜澜眼神渐冷，“是遗书。”
话音未落，塔外传来破风之声。七道身影从雪雾中杀出，黑袍猎猎，双目血红，手中长剑皆刻着血誓纹路。
血影门追兵。
雷嗔低吼，雷翼展开，龙角骨鞭甩出，电弧炸裂雪面，缠住四人。月璃三尾横扫，月华凝刃，冻结两人。最后一名修士直扑夜澜，剑尖直指其心口。
夜澜不闪不避。
剑尖触及左手咒印的刹那，血光爆发，那修士身体猛然一僵，皮肤迅速干瘪，整个人化作血雾，被咒印吞噬。
血雾在夜澜掌心凝聚，凝成一行字——
“玄尘子等你们。”
白枭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在琴弦上。他抬起手，指尖已化作灰白石质，正缓缓向上蔓延。
“窥天太久。”他苦笑，“该到头了。”
幽瞳尾巴卷住夜澜手腕，声音低而急：“塔心石在玄尘宗，但那是陷阱。他要你主动踏入封印阵。”
夜澜沉默。
他撕下衣袖，将左手层层缠住，血色纹路在布料下隐隐搏动。风雪卷过祭坛残碑，吹起他墨色长袍的下摆，防御阵图自动延伸，如墨莲绽开。
他望着雪原深处，嘴角缓缓扬起。
“他怕的是我活不到二十岁？”
雷嗔甩动龙角骨鞭，一鞭轰碎冰层，电弧如龙腾起。
“那就劈开这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