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陨剑尖还抵在那团黑雾的中心,剑身雷火微颤,却已无力再进半寸。夜澜的呼吸像被砂纸磨过喉咙,每一次吸气都牵动全身经脉的裂痛。右脸月纹龟裂,渗出的血顺着下颌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小坑。
黑雾翻涌,虚空裂开。
黑袍踏出,九幽魔气如潮水般压来。
夜澜没退。
他不能退。
身后是雷嗔的残躯,是幽瞳即将溃散的灵体,是他唯一能守住的底线。
幽冥殿主抬手,五指虚握。刹那间,天地变色,风雪凝滞,整片雪原被一层漆黑雾气笼罩,化作独立空间。九幽魔域,成。
外界灵气被彻底隔绝,夜澜体内本就枯竭的灵力再无补充。冰脉如冻泉将竭,雷脉似残电将熄,月神血脉更是沉寂如死灰。他试图调动《月神冰心诀》,可功法刚起,魔气便如毒蛇般钻入经脉,将三股力量尽数压制。
“你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敢举剑?”幽冥殿主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古老的回响,“九幽魔域中,唯有魔气可存,你的一切,皆为虚妄。”
他一掌推出,黑雾凝成巨刃,直劈夜澜头颅。
夜澜横剑格挡,剑身与黑刃相撞,竟无金铁之声,反如泥牛入海,雷火瞬间被吞噬。他被巨力震退数步,膝盖重重砸进雪中,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不行。
这样下去,三息之内,必死无疑。
他闭眼,神魂沉入识海。
幻天塔影仍在,但塔门微颤,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压力。塔内时间流速虽快,可若他此刻进入,雷嗔与幽瞳必死于外。他不能逃。
那就……拼。
他咬破舌尖,以痛凝神,右手猛拍心口。识海深处,一道残存的雷光骤然亮起——那是雷嗔最后爆发时,强行注入他经脉的渡劫本源。
雷劫之力,至刚至阳,可焚魔。
可现在,它只是残火。
夜澜却笑了。
他不再压制体内乱流,反而松开所有经脉封锁,主动引导九幽魔气入体。
“你疯了?”幽冥殿主冷笑,“魔气入体,神魂俱灭!”
夜澜没答。
他只记得雷嗔曾在炼器坊里,一边敲打剑胚一边说:“真正的雷,不是劈人,是炼己。雷劫不是毁灭,是淬炼。”
现在,他要炼自己。
魔气如黑潮涌入丹田,与残存的冰火灵力激烈对冲。剧痛如刀绞,五脏六腑仿佛被碾碎重铸。他额头青筋暴起,七窍渗血,右脸月纹裂痕更深,几乎要碎成蛛网。
可就在这一刻,他以雷劫本源为熔炉,将冰、火、魔三股力量尽数纳入其中。
“炼!”
他怒吼,声如惊雷。
丹田内,冰火太极图轰然炸裂,雷光裹挟黑雾,在极致对冲中竟未消散,反而开始融合。灰紫色的雷云在识海中凝聚,电弧跳跃,带着混沌气息。
混沌雷狱,初成!
领域展开瞬间,九幽魔域剧烈震荡。黑雾翻腾,空间裂纹蔓延。幽冥殿主瞳孔一缩,首次露出惊色。
“这不可能……魔气怎会被炼化?”
夜澜缓缓站起,幽陨剑斜指地面,剑尖缠绕灰紫雷光,每一步踏出,脚下冰雪皆化为虚无。他抬头,目光如刀。
“你说我是祭品,命定该死。”
他抬手,雷云随动。
“可你忘了,我重生过一次。”
“死过的人,最不怕死。”
他剑锋一转,混沌雷狱领域全开,灰紫雷光如锁链般缠向幽冥殿主。对方挥袖化出三道魔影迎击,可雷光过处,魔影尽数崩解。
“九幽魔域,不过如此。”
夜澜欺身而上,幽陨剑划出一道弧光,直取对方咽喉。
幽冥殿主急退,手中凝聚一柄黑气长刀,与幽陨剑硬拼一记。轰然巨响中,两人各退三步。
可夜澜不退反进。
他双手握剑,将混沌雷狱之力尽数压缩于剑尖,体内残存灵力疯狂灌注。剑身嗡鸣,灰紫雷云凝聚成一点,仿佛能刺穿时空。
“雷狱·归墟刺!”
剑出,天地凝滞。
幽冥殿主瞳孔骤缩,瞬移闪避,可剑意锁定,速度再快也难逃轨迹。
噗!
剑锋穿透左肩,黑血喷涌。
“啊——!”
幽冥殿主闷哼,踉跄后退,面具受震,裂开一道缝隙。
夜澜没追击。
他盯着那道裂缝。
风雪中,面具缓缓碎裂,半张苍老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唇线紧抿。
那轮廓……
像极了他自己。
三分相似。
血脉相连的相似。
夜澜瞳孔骤缩,脑中轰然炸响。
不是错觉。
这人,与他有血缘。
可他来不及细想。
混沌雷狱反噬降临。灰紫雷云在识海中暴动,经脉如被万千钢针穿刺。他七窍流血,右脸月纹彻底龟裂,皮肤下渗出的血瞬间凝成冰晶,又碎成粉末。
他快撑不住了。
可雷嗔还在雪地里,幽瞳的灵体已近乎透明。
他不能倒。
他强撑最后一丝意识,左手结印,幻天塔门在识海中轰然洞开。他以神魂之力,将雷嗔与幽瞳的残存气息尽数吸入塔内第一层。
时间流速差,一年换一日。
他们还有救。
他本人紧随其后,意识即将沉入塔中。
可就在最后一瞬,他忽然察觉。
这九幽魔域的气息……
为何与幻天塔深处,有几分相似?
同样的空间扭曲,同样的时间紊乱,同样的……古老威压。
他来不及深思,意识已坠入塔内。
幻天塔第一层,空间震荡。
原本稳定的灵力光球疯狂乱窜,疗伤玉简碎成粉末,角落那枚刻着夜家古纹的水晶,竟开始微微发烫。
夜澜倒在地上,幽陨剑脱手,剑尖插入地面,雷光缓缓熄灭。
他最后看了一眼塔心。
那水晶表面,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裂纹——形如断裂的塔心石。
他闭上眼。
意识沉入黑暗。
幽陨剑插在塔心地面,剑身灰紫雷光流转,忽明忽暗。
剑柄上的血,正顺着纹路,一滴,一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