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我的大脑！！！”
那重叠的、混合了陈默的嘶吼与陈敬之苍老决绝意志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破碎的第七层实验室，也仿佛穿透了现实的屏障，震撼了意识空间的乱流！
现实世界中，陈默的身体猛地绷直，双眼圆睁，眼中那融合了痛苦、智慧与无尽威严的复杂光芒如同实质般迸发，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他重重地倒回地面，彻底失去了意识，但眉头紧锁，仿佛在沉睡中依旧进行着某种无形的、惊天动地的搏斗。
意识空间内，林薇感觉自己被那股冰冷的、代表“守护者”协议的吸力猛地甩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潮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金色与蓝色火焰的意志壁垒，发出了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烈轰鸣！
整个意识空间疯狂震荡、扭曲、破碎！无数记忆碎片和数据流如同爆炸的星辰般四溅飞射！
林薇的意识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抛飞，坠入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最后的感觉是陈默（或者说，那个融合体）的方向传来一声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极度痛苦的闷哼，以及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遗憾和释然的叹息……
现实。
“林薇！”
“隼”的惊呼声将林薇残存的意识拉回现实。她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大脑被粗暴地撕扯过。她头上的神经接口设备正在冒烟，散发出焦糊味。
“连接强制中断！她回来了！”“旅鸫”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损坏的设备。
“他……陈默他……”林薇喘息着，急切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陈默。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但……稳定住了！”“旅鸫”快速检查着陈默，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脑波活动……前所未有地……平静？‘潘多拉’的信号……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成功了？那……陈敬之教授呢？那个融合的意识呢？
“警报！多重安全锁被突破！‘渡鸦’的直属卫队正在突破上层封锁！预计抵达时间，不足三分钟！” “鼹鼠”嘶哑焦急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他手中的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
外部威胁瞬间逼近！他们没有时间沉浸在震惊中！
“必须立刻离开！”“隼”当机立断，脸色铁青，“‘旅鸫’，带上陈默！‘鼹鼠’，断后掩护！林薇，跟上我！”
“旅鸫”毫不犹豫，奋力将昏迷的陈默背起。“鼹鼠”迅速在入口通道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爆炸装置和烟雾弹。
“隼”操纵轮椅，冲向实验室侧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应急气密门，快速输入一长串 override 指令。门滑开，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充满冷气的维护通道。
“快！”
众人迅速鱼贯而入。“鼹鼠”最后进入，引爆了装置，剧烈的爆炸和浓烟瞬间吞没了来时的入口，暂时阻挡了追兵。
维护通道内异常寒冷，充满了设备运行的嗡鸣。他们沿着通道狂奔，身后传来追兵突破爆炸封锁的声响和密集的脚步声。
“这边！”“隼”对这里似乎了如指掌，指挥着方向。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但“隼”总能找到正确的岔路。
终于，他们在一个满是巨大管道阀门的枢纽站停了下来。“鼹鼠”用工具强行撬开一个检修口，后面是冰冷刺骨、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
“跳下去！顺流而下！两公里外有一个废弃的泄洪闸出口！”“鼹鼠”嘶哑地喊道，“‘旅鸫’，带他们走！我引开追兵！”
“不行！”“旅鸫”急道。
“这是命令！”“鼹鼠”猛地将“旅鸫”和陈默推向下水口，同时将一个密封的防水袋塞给林薇，“里面……有坐标……和‘雨燕’最后的……礼物……”
他深深看了一眼“隼”和林薇，防毒面具后的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毅然转身，朝着追兵的方向冲去，同时引爆了身上最后的爆炸物！
“轰——！！”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从通道后方传来！整个结构剧烈震动！
“走！”“隼”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毫不犹豫。
林薇含着泪，最后看了一眼“鼹鼠”消失的方向，与“旅鸫”一起，拖着昏迷的陈默，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暗河之中！
河水湍急，冰冷瞬间剥夺了所有感官。他们拼命挣扎，顺着水流向下漂去，黑暗中只能依靠“旅鸫”头灯微弱的光线辨别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薇几乎要冻僵失去意识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铁栅栏。栅栏有一处已经被提前破坏，刚好能容人通过。
他们奋力游出栅栏，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蓄水池底部。空气潮湿，但不再有水流。远处有梯子通往上方。
精疲力竭的三人拖着陈默，艰难地爬上岸，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喘息，如同劫后余生。
暂时……安全了？
林薇颤抖着手，打开“鼹鼠”给的防水袋。里面有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一张写着经纬度坐标的纸条，还有一个……极其小巧的、类似生物芯片读取器的设备。
“这是……”“旅鸫”看着那个读取器，脸色微变。
“隼”接过设备，仔细查看，眼神凝重：“这是……高频生物信号扫描器。‘鼹鼠’最后截获的……他怀疑……陈默的大脑里，除了‘潘多拉’被清除，可能还被‘守护者’协议的最终反击……植入了一点别的东西……或者，留下了某种……‘印记’。”
林薇的心瞬间揪紧：“什么意思？”
“不清楚，”“隼”摇头，语气沉重，“‘守护者’是陈敬之和我早年设计的终极防御AI，拥有极高的自主权和……一些我们未能完全理解的进化能力。它的清除程序可能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转化或标记。需要进一步检测才能确定。”
希望再次蒙上阴影。
就在这时，“旅鸫”突然低呼一声：“陈默……他好像醒了！”
林薇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陈默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蓝光、混乱或痛苦，而是一种……极度疲惫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心力的漫长战争，只剩下虚无的宁静。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林薇脸上，眼神中似乎有微弱的波动，却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没有惊喜，没有悲伤，没有困惑，只有一种……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般的、遥远的识别。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薇……薇……”
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薇扑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瞬间涌出：“是我！陈默！你感觉怎么样？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有些空洞。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疼……头……很累……空的……”
他似乎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和情感反应，只剩下最基本的认知和一种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疲惫与虚无。
“隼”和“旅鸫”对视一眼，眼神无比凝重。这不像简单的脑损伤后遗症。
“旅鸫”尝试着用那台扫描器，小心翼翼地对准陈默的太阳穴。
扫描器发出微弱的绿光，屏幕上的数据快速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自我加密变化的波形图上，旁边有一个红色的问号标识和一行小字：【检测到未知高阶加密神经标记。协议类型：无法识别。状态：休眠。】
未知标记？！休眠？！
就在这时，林薇手中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正在接入的加密信号源，并非来自“隼”或已知的任何联系人。
“隼”脸色一变，迅速接过电话，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冰冷而急促的声音，语速极快：
“‘隼’，或者该叫你真正的名字？听着，没时间寒暄了。‘渡鸦’的行动失败了，但他背后的‘理事会’已经被惊动。‘涅盘’计划的意外中断和‘守护者’协议的异常激活，让他们决定提前执行‘净化’程序——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针对整个大阪地下实验网络的所有痕迹和……所有知情者。”
“什么意思？！”“隼”厉声问。
“意思是，三十分钟后，装载了温压弹头的特种钻地导弹，将会精确打击‘象牙塔’及其周边所有关联的地下设施。爆炸当量足以将地下七层及其上方三百米内的一切彻底汽化。官方记录将是一场不幸的深层地质勘探事故。”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灭口！彻底的灭口！
“你们的位置还在波及范围内。坐标已发送到你们设备上。那是唯一可能的紧急撤离点。立刻行动！”
电话戛然而断。
“隼”的终端上，果然收到了一个全新的坐标，位于城市边缘的沿海山区。
根本来不及消化这恐怖的信息和思考来电者的身份！
“旅鸫”猛地背起依旧神情空洞、任由摆布的陈默。“隼”操纵轮椅急速转向。
林薇挣扎着站起，最后看了一眼手中扫描器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未知危险的、不断变化的红色问号标记，又看向陈默那双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空洞眼眸。
巨大的危机迫在眉睫，而陈默脑中的秘密和状态，成了一个更深的、令人恐惧的谜团。
他们必须立刻逃离这片即将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的死亡区域。
“走！”“隼”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第五卷：《幽巷回声》 -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