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的拳头还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掌心剑印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整条胳膊都在发麻。她没睁眼,不敢睁。刚才那一剑劈出去的时候,她脑子里是空的,只有火在烧,烧得她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现在火退了点,可那股劲儿还在经脉里乱撞,像一群不听话的野狗。
她听见萧寒靠在墙边喘气,肩膀上的伤在滴血,一滴一滴砸在青铜祭坛上,发出轻微的“滋”响,像是热油泼在冰面上。
她咬牙,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靠近我。”
萧寒没动,也没说话。过了两息,他才低声道:“我没打算躲。”
她猛地睁眼,瞳孔还是金的,但那层死寂的光裂了道缝,透出点银。她看见他站在那儿,寒剑横在身前,剑尖朝地,像是在等她发疯,又像是在等她清醒。
她冷笑:“你疯了吧?我刚拿剑砍你。”
“你收手了。”他说,“最后一刻,你偏了三寸。”
她喉咙一哽,没接话。她当然记得——不是她偏的,是掌心那道剑印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人从里面掐了一把。她不信什么宿命,可这玩意儿偏偏在她最失控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她低头看手,剑印还在跳,像有心跳。她想起梦里那张纸条:“变量已激活,轮回偏移。”
以前当段子看,现在看,像遗书。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往内看。
妖纹还在爬,从脚底到脖颈,像藤蔓缠尸。可这次她没急着压,反而顺着那股热流,一点点往心口引。火御之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她不管,就当是赶羊,赶着赶着,总得进圈。
她忽然觉得掌心一湿。
睁眼一看,一滴血从剑印里渗出来,金的,像熔化的铜。
血滴落地,没炸,没响,可祭坛上的妖纹,突然停了。
像蛇听见了笛声,僵在原地。
她愣住。
这是她的血,可又不像。妖血是黑红的,这血是金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儿,像烧过的香,又像旧战场上的铁锈。
“你……”萧寒声音哑了,“你流的是什么?”
“我哪知道?”她抹了把掌心,血还在渗,“难不成是我上辈子攒的功德?”
萧寒没笑。他盯着她掌心,忽然抬手,把寒剑往地上一插,左手猛地按在右肩伤口上,硬生生把血往剑柄上抹。
“你干嘛?”她皱眉。
“试试。”他咬牙,“是不是只有你的血能压住它。”
血顺着剑脊往下流,流到剑柄,流到护手。
突然,剑身一震。
不是风震,是自己震的。
紧接着,龙吟声起,短促,清越,像是剑里关着个睡醒的龙。
叶焚歌瞳孔一缩。
她看见——寒剑的剑脊上,浮出一道纹路。
金的,细的,弯弯曲曲,像一把迷你剑的影子。
和她掌心的剑印,一模一样。
“我操。”她脱口而出。
萧寒也愣了。他拔出剑,翻过来细看,那道印子还在,金光流转,像是活的。他抬头看她:“这玩意儿……怎么长我剑上了?”
“我哪知道?”她冷笑,“你是不是偷偷拜过我当祖宗?”
萧寒没接话,反而抬剑,剑尖对准她掌心。
两道剑印隔空相对,突然嗡的一声,像是两块磁铁吸到一块儿。
空气中,一道光浮现。
不是幻术,不是投影,是实实在在的虚影——一座巨大的地下血池,池底堆满白骨,铁链缠绕,中央祭坛刻着四个大字:双生引路。
叶焚歌呼吸一滞。
这地方她没见过,可那布局……和她梦里“自己”留的某张纸条背面画的图,一模一样。那张纸条上写着:“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背面鬼画符似的画了个池子,她一直当是前任宿主发疯涂鸦。
现在看,是地图。
“药王谷地底。”萧寒声音低,“这池子……是活的。”
话音刚落,叶焚歌体内那股热流又窜上来。妖纹开始动了,一寸寸往上爬,像是被那虚影勾了魂。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别看!”萧寒突然吼,“闭眼!”
她猛地闭眼,可那虚影还在脑子里转。她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和妖纹的搏动同步。她快压不住了。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用我的骨作桥,你的血为路……别让他们得逞。”
叶焚歌浑身一震。
这声音她认得。
楚红袖。
她猛地睁眼,虚影还在,可声音没了。她抬头看萧寒,他脸色也变了,显然也听见了。
“她……没死透?”她声音发颤。
“魂散了,可执念还在。”萧寒盯着那虚影,“她留了后手。”
“骨作桥,血为路……”她喃喃,“她是要我踩着她尸骨往前走?”
“不是踩。”萧寒低声,“是接。她把路给你了,你得走。”
叶焚歌低头看掌心。金血还在渗,一滴一滴,落在祭坛上,妖纹就退一寸。她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疯:“好啊,你们都想用我点火,是吧?行,我烧。但这一把火——”
她抬头,盯着虚影中的血池,“老子自己点。”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寒剑上的剑印。
两道金光再次共鸣,虚影放大,池底白骨的排列清晰可见——那些骨头,不是乱堆的,是按某种阵法排的,中央空出一块,像是等谁进去。
她忽然懂了。
楚红袖不是死在药王谷,是把自己埋进了地底,用妖妃血脉镇着那池子。她的骨,是锁,也是桥。
“你打算下去?”萧寒问。
“不然呢?”她冷笑,“等他们派请柬?”
“你现在的状态,下去就是送死。”
“那你还跟着?”她斜他一眼。
“我说过。”他把寒剑扛上肩,“我还信你。”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脚步刚动,体内火御之力又窜上来,妖纹一跳,她闷哼一声,扶住墙。
萧寒立刻上前扶,她一把推开:“别碰我,我怕我回头又砍你。”
“那你告诉我。”他盯着她,“怎么才能帮你稳住?”
她喘了口气,掌心剑印烫得像要炸开。她忽然想起梦里那张纸条:“变量已激活,轮回偏移。”
偏移……是改变轨道。
那她现在,是不是正卡在新旧命格交接的缝里?
“你剑上的印。”她咬牙,“再震一次。和我掌心撞一下。”
“会出事。”
“出事也比被烧成灰强。”
萧寒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抬剑,剑脊狠狠拍向她掌心。
金光炸开。
两道剑印碰撞的瞬间,她体内像是有根弦“嘣”地断了。
火御之力不再乱冲,反而顺着经脉回流,直奔心口。妖纹停止蔓延,甚至退了半寸。
她踉跄一步,萧寒伸手扶住她胳膊。
她没甩开。
虚影中的血池突然一颤,池底中央的空位,浮现出一道裂痕,像是门开了条缝。
“路通了。”她说。
“你确定要走?”
“我不走,火也烧着。”她冷笑,“还不如烧出个名堂。”
她往前走,萧寒紧跟。
走到祭坛边缘,她低头看那金血滴落的地方——青铜板上,竟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被血激活的:
“双印为钥,寒霜凝魂。”
她念完,抬头看萧寒:“你这剑,以后别叫寒剑了。”
“叫什么?”
“叫……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