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砸落的瞬间，巷子尽头的石板突然炸开一道裂缝，黑气顺着砖缝往上爬，像有东西在地底翻身。
叶焚歌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按住楚红袖肩头，右手攥着那枚残铃，心口滚烫得像是揣了块烧红的铁。她能感觉到楚红袖的脉搏在指尖乱跳，毒血顺着她手腕往下流，黏腻、灼热，还带着一股子腐肉般的腥味。
“撑住。”她咬牙，“再撑一下。”
楚红袖头一歪，哼笑出声：“你这话……比鬼市卖假功法的还假。”她眼白泛灰，左臂胎记像活了一样，暗红纹路在皮下扭动，“我这血……快要把你自己也拖下水了。”
话音未落，前方三道黑影踏步而入。
黑袍，罗盘，眼珠泛金。
七人呈三角阵列推进，罗盘光束在空中交织成网，冰棱在光束间凝结，尖端直指咽喉、心口、丹田三处死穴。退路被封，连头顶的夜空都被光网遮断。
“玄冥子还真是看得起我。”叶焚歌冷笑，把残铃塞进楚红袖怀里，“你要是死了，我上哪找第二个能听懂‘饭都不会做’这种吐槽的疯子？”
楚红袖嘴角抽了抽，没答话，只剩喘气的力气。
叶焚歌缓缓站直，背靠断墙，掌心剑印开始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皮下搅动。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皮肤下的金光在游走，像一条被惊醒的蛇。
她想起楚红袖在上条巷子说的话：“你越疼，它越听话。”
行，那我就疼给你看。
她猛地一咬舌尖，血腥味瞬间炸满口腔。
剧痛袭来的一瞬，剑印“嗡”地炸开，金光顺着经脉往上冲，直奔心口。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中，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可那股力量却顺着她和楚红袖交握的手臂反冲回去。
楚红袖浑身一震，毒血流动的速度竟慢了下来，黑液在皮肤下凝成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
“好家伙……”她喘着笑，“你这是拿我当电池充？”
“闭嘴。”叶焚歌额头冒汗，火光在瞳孔里跳，“借点血，回头还你十斤红糖水。”
金光蔓延至地面，与渗出的黑液接触的刹那，发出“滋滋”声，像滚油泼雪。石板开始发烫，裂纹四散，残铃在楚红袖怀里嗡鸣，像是在回应什么。
前方黑袍人脚步一顿。
罗盘光束骤然收紧，七道冰锥从光网中爆射而出，破空声尖锐刺耳。
叶焚歌没躲。
她把楚红袖往身后一拽，掌心剑印高高举起，残铃贴在心口，怒吼出声：“两血为引——给我爆！”
轰——
金光如潮水炸开，顺着地面黑液蔓延，瞬间席卷整条暗巷。
光浪撞上冰锥的刹那，冰锥没碎，反而迅速结出一层更厚的冰壳，紧接着，整条巷子的温度骤降，空气凝成霜雾。那些黑袍人动作一僵，罗盘光束瞬间扭曲，七人齐齐定住，像是被按了暂停。
他们的皮肤开始泛白，血管在皮下冻结，形成蛛网般的冰纹。
三息之内，七人全数化作冰雕，矗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眼珠却还残留着金光流转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冰层内部，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纹路——正是她掌心剑印的形状，幽幽发亮，像是被刻进了魂魄里。
叶焚歌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掌心剑印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她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我靠……”她盯着自己的手，“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用？”
楚红袖瘫在墙角，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肩，毒血果然不再外涌，只是皮下还在隐隐发烫。“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的血当引子，反手抽了他们的魂？”
“我不知道。”叶焚歌苦笑，“我只知道疼了就按梦里纸条说的办。上回写‘穿秋裤’，这回写‘炸就对了’。”
楚红袖翻白眼：“你梦里那位前辈，怕不是个街头算命的。”
话音未落，头顶风声骤起。
一道寒影从天而降，银带翻飞，玄袍猎猎。萧寒落地时脚下凝冰三寸，冰刃在掌心成型，一挥手，七八尊冰雕齐齐炸裂，碎冰四溅。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其中一具残骸的面部，寒气顺着指尖渗入冰层。
冰屑剥落，露出冰雕内部的纹路——剑印清晰，线条古拙，与鬼市铃铛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萧寒眼神一沉。
“这不是天机阁的手段。”他声音压得极低，“这是人皇殿的‘封魂印’。”
叶焚歌抬头：“啥？”
“古籍有载，初代人皇以魂为墨，以灵为纸，可将敌魂封入器物，永世不得超生。”萧寒指尖划过冰中纹路，眉头紧锁，“这印，是活人用秘术刻进他们灵体的。他们……早就不是完整的修士了。”
楚红袖冷笑：“所以玄冥子拿死人当眼线还不够，还得把活人炼成印奴？”
“不止是印奴。”萧寒抬头，目光落在叶焚歌掌心，“你的剑印……刚才不是爆发，是吞噬。它吸了他们的魂力，才撑起那道金光。”
叶焚歌低头看手，金光已经退去，可掌心烙印还在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
她忽然想起梦里那张纸条：“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现在想想，那字迹……和楚红袖从她娘坟前挖出的残铃上的一模一样。
她没说，只把残铃从楚红袖怀里拿回来，贴在胸口。铃身滚烫，像是在回应她心跳。
“所以现在怎么办？”她问，“继续跑？还是回头找玄冥子算账？”
“你先站起来再说。”萧寒伸手。
叶焚歌没接，自己撑着墙起身，腿还有点软。
“我没事。”她甩了甩手，“就是这印……有点上头，跟喝了十坛烈酒似的。”
楚红袖挣扎着要爬起来，萧寒却抬手拦住：“你别动。毒血还没清，刚才那金光只是暂时压制。”
“那你们走。”她冷笑，“我躺这儿等天亮，说不定还能赶上清明节烧纸。”
“没人丢下你。”叶焚歌一把将她拽起来，架在肩上，“你要是死了，谁陪我听梦里那位前辈吐槽？”
三人刚迈出一步，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钟声，是某种低频的嗡鸣，从地底传来，像是九条龙在同时低吼。
叶焚歌怀里的残铃猛地一震，铃舌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短的“叮”。
紧接着，她掌心剑印再次发烫，金光在皮肤下窜动，比刚才更猛。
“又来？”她咬牙，“这破印是装了自动续费？”
萧寒一把扣住她手腕，寒气顺着经脉探入，脸色骤变：“不对……有人在远程引动这印。不是你主动激发，是被人当成了阵眼。”
“谁？”
“不知道。”萧寒松手，“但再这样下去，你经脉会裂。”
楚红袖突然抬头，盯着巷子尽头：“你们看。”
那里，原本被冰雕占据的地面，此刻浮现出一道浅浅的刻痕——九宫阵的轮廓，中央一点，正对着叶焚歌心口。
而她怀里的残铃，正对着那点，微微发颤。
“我靠……”叶焚歌瞪眼，“我成导航仪了？”
“不。”萧寒声音冷下来，“你是钥匙。”
话音未落，她掌心剑印猛然一跳，金光冲天而起，直射夜空。
整条鬼市南巷的石板全部炸裂，黑气翻涌，残铃在她怀里发出尖锐长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远处，一道青铜罗盘的光柱，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