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箴捏着请柬的手微微发颤,金线绣就的紫微垣三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最底下被山风吹乱的字迹此刻终于显全——三界民意代表评议大会。
他翻到附页,议程草案上用朱砂标着三个重点,墨迹还带着新墨的清苦味:年度最受爱戴神只评选、香火分配改革案审议、基层神灵晋升通道讨论。
谭公子。玄箴转身时,袖角扫落半叠文书,天庭的请柬。
竹椅上的谭浩正用泥丸砸案头的茶盏,听见动静才懒洋洋坐直,接过文件时打了个响亮的哈欠:他们终于想起让人说话了?他指尖划过评议大会四个字,泥丸在掌心被揉成碎渣,上回雷部那老东西说神仙的事轮不到凡人置喙,这才几天?
林诗雅站在窗边,月光从她腰间的星辰玉坠上折射下来,在青砖地上投出细碎光斑。
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微微发白:不一样。声音轻得像落在玉坠上的月光,今早我收到传讯,七十二位参评正神里,已有三十九人通过秘符联系东岭山。她抬眼时,眸中星芒骤亮,他们说,若你不出席,便集体弃权。
竹椅一声,谭浩坐直了。
便民站的议事堂霎时安静下来。
协理员们围坐在长条木桌旁,烛火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最先开口的是上次被上司刁难的小神,他腰牌上的裂痕在火光里像道伤疤:谭大人露个面,那些只知道喝人血的老东西就不敢胡来!他攥紧桌沿,指节泛白,上个月我按您教的五步法修堤坝,本来该得褒奖,可水部侍郎说坏了规矩——您要是在,他们敢?
可您若被推上神坛......玄箴按住小神的手背,目光却落在谭浩身上,玉帝能容忍有人分走香火,却容不得有人分走民心。
当年青华大帝不过提了句神灵当听民声,就被剥了神职贬去守忘川。他喉结滚动两下,您是创世神......
打住。谭浩抄起茶碗灌了口冷茶,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青衫上,我就是个爱啃馒头的闲散皇子,当什么精神领袖?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推,竹椅又响了两声,要去你们去,我在家补觉。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谭浩起身倒茶时,茶盏里的水面突然晃出人影——几十个凡人和小神正守在便民站外,有被他治过病的老妇,有跟着他学种灵稻的农夫,还有上次被雷劈坏神庙的土地公。
他们没点灯,只是静静站着,像一堵由期待和信任砌成的墙。
老妇的白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她抬手摸了摸门楣,那是谭浩上个月替她修的,当时他蹲在梯子上嘟囔这破木头比我办公室的破椅子还晃;土地公的官服还带着泥印,那是前日他帮着挖水渠时摔的,谭浩笑他比我前世送外卖摔得还惨。
茶盏一声磕在案上。
谭浩望着窗外的影子,突然想起前世挤地铁时,总有人给他让座;想起穿越后第一次被人堵在巷子里揍,是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扔着山楂球骂欺负小娃娃算什么本事。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系统自爆时的淡痕——原来不是疼,是烫,烫着他想起人间该有的温度。
行吧。他扯下叼了半天的狗尾巴草,我不去参会,但总得给点见面礼。
评议大会当天清晨,天庭礼部收到个用粗麻纸裹着的包裹。
拆开后是本装订粗糙的手册,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如何主持一场不吵架的会议》,内页夹着晒干的狗尾巴草——正是谭浩惯常叼的那种。
当值仙官嗤笑着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发言限时一柱香,超时敲云板提醒;第二页是禁止人身攻击,违者罚抄《劝善文》十遍;第三页最底下画了只歪嘴猫,旁边批注决议需过半数通过,不然猫都不服。
午后的紫微垣议事殿里,檀香烧到第三炉时,原本预设的歌功颂德环节彻底乱了套。
司雨神拍着桌案站起来,袖中抖出一叠账册:我上司私吞了江南三州的祈雨香火!他脖颈涨得通红,上个月有个孕妇跪在雨神庙前三天三夜求雨,我上司说等本宫打完八圈牌——结果那孕妇......他突然哽住,指节重重叩在手册发言限时那页,我说完了,该你们了。
接着站起来的是位新晋的夜游神,他捧着竹简声音发颤:我提议恢复民间直 诉 通道!
现在百姓有冤屈只能找土地公,可有的土地公......他瞥了眼角落脸色铁青的某位正神,被香火养懒了!
投票环节更是炸了锅。
当唱票仙官捧着金盘挨个查看时,原本该填北极四圣五方帝君的位置,竟整整齐齐写着二字。
有个小仙官数到第三十七张时手一抖,金盘落地,选票撒了满地——张张都是。
凌霄殿里,太白金星捧着染满墨迹的统计表,白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
玉帝端坐在九龙御座上,面前的昊天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浮起一行墨字,笔锋狂放如骤雨:民心所向,非诏可止。
陛下......太白金星声音发涩。
玉帝望着镜中字迹,指节缓缓攥紧。
他听见殿外传来细碎的仙讯声,是千里外的东岭山——有凡人正踩着梯子往村口树上贴彩纸,边贴边念叨:谭公教咱们修水渠时说要让水知道往哪流,这回评议大会......
彩门得扎得漂亮些!另一个声音响起,恭迎谭公临朝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