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你们非要吵,那我就把刀收了煮汤
这史无前例的寂静,被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
咔嚓!
冷宫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四分五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混杂着冰冷的杀气,长驱直入。
苏婉儿刚端着一盆清水走出房间,吓得尖叫一声,水盆“哐当”落地,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脸色煞白地冲回屋内:“九爷!不好了!秦统领带人把门给拆了,说要……说要‘当众献刀’!”
屋内,谭浩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轻轻吹着气。
这绿豆汤是他昨晚念叨了一句,今天一早苏婉儿就想办法给他熬好的。
听到苏婉儿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吹气的动作一顿,差点被一口热汤呛到喉咙。
“咳咳……他又想干什么?”谭浩皱起眉头,满脸不耐烦,“不是打完了吗?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喝碗汤了?”
话音未落,院外已响起山呼海啸般的甲胄摩擦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三百禁军,如同一堵黑色的铁墙,瞬间将小小的冷宫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队列整齐,人人卸下头盔,摘下臂甲,手中长刀倒持,刀尖朝下,刀柄朝上,那姿态肃穆得如同在为一场旷世大战举行葬礼。
为首的秦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无半分昨日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
他一步步走到院中,在距离谭浩三丈开外的地方,单膝轰然跪地。
他双手高高捧起那柄曾饮血无数,象征着大夏禁军最高荣耀的龙牙戟。
“此戟,龙牙,随我秦烈征战十五年,斩敌一百三十七人,从未有过败绩。”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今日……认输。”
最后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依旧坐在屋檐下,对眼前这番景象视若无睹,只顾着喝汤的男人。
“我不服你赢在何处,但我不得不信,这世上,真的有比刀更快的东西。”
他身后,三百禁军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他们手中的长刀随着主人的动作,在地面上磕出沉闷的响声。
“认输!”
三百人的低吼汇成一道惊天动地的声浪,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簌簌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高高的墙头上,林诗雅一袭白衣,悄然伫立。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原本萦绕在禁军身上的,如惊涛骇浪般的“战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静定”。
仿佛这些百战之兵,在这一刻,找到了灵魂的最终归宿。
院内,谭浩终于嘬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绿豆汤,甜意在舌尖化开,他惬意地眯了眯眼,这才抬起头,扫了一眼跪满院子的禁军,眉头皱得更深了。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跪着像什么样子,影响我喝汤的心情。再跪下去,我这碗汤可就真凉了。”
他只是随口一句抱怨,端着汤碗的手,因为说话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嗡——
一声奇异的共鸣,从院内每一柄长刀上传来。
下一瞬,令所有人肝胆俱裂的景象发生了!
跪在地上的三百柄精钢长刀,竟像是被投入了炼钢炉一般,无火自燃,从刀尖开始,迅速变得通体赤红。
炙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却偏偏没有一丝灼人的热浪散发出来。
赤红的刀身迅速熔化,化作一道道明亮的铁水,顺着刀背上的血槽缓缓流淌,汇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士兵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佩刀化为虚无,却连动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泥土开始翻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地下揉捏塑造。
不过眨眼功夫,三百道铁水汇集之处,泥土竟自发凝聚成一口古朴厚重的三足铜锅。
刀液尽数汇入其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郁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冷宫。
那香味,霸道无比,仿佛蕴含着金戈铁马的煞气,又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醇厚。
锅中汤液翻滚,隐约可见半截未完全化开的龙牙戟尖,在汤里沉沉浮浮,像一块熬汤用的老姜。
一锅“龙骨汤”,就这么炖好了。
一个名叫石破天的魁梧汉子,离那锅最近,他使劲嗅了嗅那股奇香,双眼瞬间通红,猛地朝着那口锅,不,是朝着屋檐下的谭浩,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好汤!好汤啊!这才是咱们这些当兵的,最好的归宿!”
他猛然转身,对着身后那些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同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都他娘的看什么看!咱们打了半辈子仗,杀了半辈子人,图个什么?不就为了有一天,能让家里的老娘和婆娘孩子,安安心心地喝上一口热汤吗?”
“现在,有人能把咱们杀人的刀,都煮成汤给我们喝!你还争个屁!还打个屁啊!”
这一声嘶吼,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士兵的心坎上。
众将士怔住了。
有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忽然想起了自己离家时,老母亲塞在包裹里的那个还带着余温的鸡蛋。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突然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哽咽声:“我娘……我娘临死前,就想喝口我亲手做的肉汤……可我……我正在边关杀人……”
哭声,如同会传染一般,瞬间在三百铁血硬汉中蔓延开来。
他们丢弃了兵器,也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那一夜,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冷宫门前,三百禁军痛哭流涕,最终竟是排着队,一人盛了一碗“兵器汤”,喝完后,默默离去。
这个近乎神迹的故事,以惊人的速度在京城各大军营中悄然流传。
一道不成文的新军令随之诞生:凡军中士卒,私藏兵器过三日者,刀刃将自动弯曲成勺。
更有城中巧匠,连夜赶往冷宫,在得到默许后,取走了那口“安息鼎”的拓印。
他们用无数战场上回收的断刀残剑熔铸,仿制出一批小锅,取名“安息鼎”,寓意兵戈止息,亡魂安宁。
一时间,京城洛阳纸贵,万金难求一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谭浩,对此却浑然不觉。
他正趴在床上,一边抠着脚丫,一边意犹未尽地嘀咕着:“绿豆汤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素了……明天能不能换个口味呢?比如……排骨汤?”
他话音刚落。
远在千里之外,大夏与北蛮交界的一处废弃战场上。
这里埋葬了数万枯骨,插满了数不尽的残破兵刃。
夜风萧瑟中,那千万根锈迹斑斑的长矛、铁枪,毫无征兆地,齐齐无风自动。
它们弯下了挺立了数十年的“腰杆”,矛尖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如同成熟的麦穗,谦卑地朝着京师的方向,深深俯首。
月光下,林诗雅立于冷宫墙头,遥望着那万千兵戈俯首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轻声呢喃,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不是收缴了兵器……他是让‘战争’这两个字,从根本上,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一夜之间,这天,似乎真的变了。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这种诡异而祥和的气氛中,就连最喧闹的坊市,也变得异常安静。
似乎所有人都预感到,一场颠覆世间常理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唯有冷宫那残破的院门,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新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