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参加寿宴的各路头目络绎不绝,寨门口此刻已是人声鼎沸,混乱不堪。山贼们带来的寿礼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有撬开的箱子里满是金光闪闪的金锭银元,有拴在一旁不断嘶鸣咆哮的塞外宝马,更有甚者,用绳索串连着几十名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妙龄少女,如同展示货物一般。喧嚣、炫耀与野蛮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相形之下,典韦队伍这几车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布匹和酒坛,就显得格外寒酸扎眼。
终于轮到了典韦一行人。负责查验入口的小头目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典韦和他身后这群“手下”,又用刀鞘随意地掀开礼箱翻了翻,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讽。
他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义薄云天’的典韦典大统领吗?”
他特意拉长了音调,“怎么着?就给您拜把子的大当家,送上这么些…破布烂酒?哦——瞧我这记性!”他故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您典大统领视钱财如粪土,劫来的好东西,都拿去‘接济’那些穷鬼泥腿子了是吧?哈哈哈!”
这小头目原本也是当年跟着典韦从陈留郡逃出来的老人,后来因贪图钱财享乐转投了黑煞麾下,凭着溜须拍马和心狠手辣,在这主寨里混得风生水起,地位甚至比一些在外驻守的实权统领还要特殊。
他深知典韦的旧事和脾性,此刻刻意提起,就是为了当众羞辱。
这番刺耳的嘲讽,如同针一样扎在典韦心上。他额角青筋暴起,碗口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古铜色的脸庞因极力压抑怒火而涨得通红,浑身肌肉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将这小人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昊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身插入了两人之间,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小袋沉甸甸的银两塞进了那小头目的手里。
“这位爷您息怒,您息怒!”林昊点头哈腰,语气谦卑至极,“您说得对,说得对!我们家统领啊,就是太念旧情,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不,就想借着大当家寿宴这个大喜的日子,过来赔个不是,缓和缓和关系。指望大当家看在往日情分上,日后能赏赐点油水足的差事呢!要不然,光守着那穷山沟,兄弟们可真要喝西北风了!您说是不是?”
那小头目掂量着手中钱袋的分量,脸上瞬间阴转多云,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林昊:“嘿?你小子倒是个明白人,会来事儿!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是是是,小的刚跟着典统领混口饭吃,以后还得仰仗爷您多多关照!”林昊连连应承,随即又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爷,您想啊,典统领再怎么着,当年也是跟大当家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这情分总还是在的。万一…万一他这次真服个软,低个头,大当家一高兴,手指缝里漏点好处,那地位不就又起来了吗?到时候,咱们不也能互相照应,一起发财?”
这小头目一听,脸色微微一凝,眼珠转了转。林昊这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心思——在这山寨里,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万一典韦真的重新得势…现在得罪死了确实没好处。反正这些破礼物也不像能藏什么兵器的样子。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随即挥挥手,对身后的喽啰不耐烦地吩咐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粗略看看就行了,别耽误后面的人!放行放行!”
典韦一行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押着礼物通过这最后的关卡。
突然!
一个雄浑、冰冷且充满威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从寨门内侧响了起来:
“慢——着!”
这一声喝令,如同冰水泼头,瞬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骤然绷紧!
林昊心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典韦的拳头再次悄然握紧。太史慈和周仓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身体微微调整,进入了随时准备搏杀的状态。
那小头目一见来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脸上堆满了谄媚与恐惧交织的笑容:“二…二当家!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哪敢劳烦您…”
来人正是黑云寨的二当家,黑虎!只见此人身形同样极为高大魁梧,虽比典韦略矮半头,但一身虬结的横肉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满脸的横肉堆垒,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戾。
他豹眼环睁,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仅仅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哼!”黑虎冷哼一声,看都没看那谄媚的小头目,一双凶目直接扫向典韦那几车寒酸的礼物,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那些布匹和酒坛,对着那小头目怒骂道:“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眼睛瞎了不成?什么破烂垃圾都敢往里头放?也不怕污了大当家的眼!”
那小头目吓得浑身一哆嗦,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颤声解释道:“二…二当家息怒…是…是大当家昨天亲自吩咐的,说…说是来贺寿的,无论礼轻礼重,都是一片心意,都…都不能拒之门外…何…更何况,典统领他…他毕竟还是大当家的兄弟…”
“放你娘的屁!”黑虎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那小头目的脸上!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那小头目直接被扇得原地转了个圈,惨叫着跌倒在地,嘴角立刻溢出血丝,半边脸肿起老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兄弟?”黑虎啐了一口,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典韦面前,尽管身高略逊,但他仰着头,气势却嚣张跋扈,丝毫不惧,“当兄弟的就拿这些打发叫花子的破烂来糊弄?这他妈是贺寿还是恶心人?当我们黑云寨是收垃圾的地方吗?!”
他说着,猛地伸手从车上抓起一匹绸缎,看也不看就狠狠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几下:“看看!这什么玩意?粗制滥造!给我那几房新抢来的夫人做擦脚布都嫌糙!还想送进寨门?”
接着,他又指向那些酒坛,脸上鄙夷更甚:“还有这些酒!连个像样的牌匾都没有!该不会是从哪个穷酸村里偷来的劣质货吧?我们山寨的兄弟,喝的都是窖藏十年的上好女儿红!你这玩意,喂狗都嫌馊!”
越说越气,黑虎猛地从旁边喽啰手中抢过一根碗口粗的哨棍,抡起来就朝着最近的一坛酒狠狠砸去!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不仅酒坛尽碎,藏在里面的兵器恐怕也要暴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伸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黑虎全力砸下的手腕!那势大力沉的一击,竟被硬生生定格在半空,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正是典韦!他终究是忍无可忍!
“住手!黑虎!”典韦的声音如同炸雷,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俺忍你很久了!”
眼看典韦竟然敢动手阻拦,黑虎身后的数十名心腹随从立刻“锵啷啷”一片利刃出鞘之声,瞬间将典韦、林昊一行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杀气弥漫!门口的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典韦环视周围明晃晃的兵刃,眼中毫无惧色,只是死死盯着黑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今日是黑煞的寿宴,俺不想动手见血。黑虎,你最好识相点!”
“识相?哈哈哈!”黑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虽然手腕被典韦攥得生疼,脸上却露出更加猖狂的狞笑,“典韦!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要不是大当家还念着那点早就喂了狗的旧情,赏你个空头统领的名号把你当猪养着,老子早就派人把你那破山头踏平十次八次了!现在跟我摆谱?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