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终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森比尔斯怀抱着黑狗走了出来。不过短短七日，黑狗的身形竟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不过还是偏瘦。眼睛却半眯着，整只狗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萎靡。
卢修斯还注意到，黑狗脖颈上的项圈并非灵灵描述的那款，换成一条泛着冷光的暗纹金属链，更引人注目的是它左耳上，多了一枚缠绕着藤蔓纹路的黑色骨制耳环，造型诡异又透着股精致。
“大人，您总算出来了。”卢修斯快步上前，声音里难掩压抑了多日的激动。
森比尔斯低头顺了顺怀中黑狗的毛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有什么事吗？”
卢修斯神色添了几分犹豫，他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道大人对送过去的魔药资料……”
“哦，魔药？”森比尔斯提起了兴趣，他这七天除了照顾宝贝，其余时间都泡在了德拉科送来的那些书中。那几本魔药教材的书页上留着细致的批注，能看出使用者的用心，可真正让他眼前一亮的，却是那些手稿，上面记载的独特配方与改良思路，完全跳出了传统魔药的框架。
“那些手稿的主人，功底相当扎实，思路也够大胆。”森比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记得德拉科提过，那是他的教父？”
“正是，大人。”卢修斯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先前的犹豫早已烟消云散，“若是您有意见上一见面，属下随时都能为您安排引荐。”
“也好。这几日我不过是把那些手稿通读了一遍，上面几个改良配方很有意思，还没来得及真正上手熬制试试——正好，能和原主人聊聊或许更有收获。”
卢修斯脸上的笑意漾开，可他很快收敛了几分神色，语气带着隐晦的提醒：“能得大人认可，是斯内普的荣幸。而且他与属下一样，都曾是那位大人麾下的人。”
“这样啊……”森比尔斯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人和卢修斯的确关系要好，想来也是想要自己帮他除去印记，“给我准备好课本上的魔药材料，我要去尝试一下。”
卢修斯离开，森比尔斯把黑狗放到地上，他蹲下身子，手指按在黑狗的脖子处。
它原本耷拉的耳朵猛地绷紧，半眯的眼睛睁开，褪去了萎靡，满是警惕与顺从。
“宝贝儿，我想这几天，你学会听话了”
黑狗看着森比尔斯，僵持了片刻，他低头，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呜”声，既不是反抗，也不是讨好，更像是一种默认的妥协——显然，这七天的照料，早已让它摸清了眼前人的脾气，明白了何为听话。
德拉科的眼睛瞪得溜圆。
父亲让他带大人来熬制魔药时，他心里还暗戳戳地想过，大人毕竟是初次接触这些，说不定会在称量药材、控制火候时出错，到时候自己正好能上前提点几句，也能在大人面前露一手。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预想：森比尔斯从最开始握魔杖时略显生疏的手势，到后来精准切割曼德拉草、流畅调动火焰温度，不过短短半天时间，手法竟已娴熟，甚至比他从小接触魔药还要稳当。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先前的那点小算盘早已碎得无影无踪。
“怎么，我这个步骤不对？”
“不！大人，您做得非常好，简直太厉害了！”德拉科回神，连忙摇头，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连带着看向森比尔斯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森比尔斯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魔杖——没错，就是魔杖。
卢修斯倒是贴心，准备了好几根不同材质、不同杖芯的魔杖，供他挑选顺手的。说实在的，当森比尔斯第一次握住这小巧的木杖时，心里还觉得有些稀奇。
红月大陆并非没有类似的法器，只是那里的“魔杖”大多是一人高的金属长杖，更重要的是，红月的魔法师们，更多是依靠自身对天地元素的直接感应来催动力量，而非借助这样精巧的木质器具。
但不得不说，这根小木棍的确趁手。森比尔斯指尖摩挲着杖身，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紧密的联系——它并非单纯的工具，更像是与使用者绑定的魔力桥梁，能将分散的魔力梳理得更规整，对尚未完全掌控自身力量的幼崽而言，确实是绝佳的辅助。
正想着，德拉科像是收到什么信息，跑到门口。他推开一条门缝朝外瞥了眼，随即立刻扭头，语气难掩兴奋地喊道：“大人！教父来了！”
“嗯，去请他进来。”森比尔斯颔首，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角落里的黑狗。他怎么觉得，宝贝儿的情绪有些不对啊，难不成还在和他闹别扭吗？
黑狗不自觉打个哆嗦，狐疑的看向森比尔斯，后者笑了下，黑狗又低下头当作没看到。
德拉科去而复返，身后多了个男子，黑色的长袍松垮地裹着单薄的身躯，面颊瘦削，黑眸眼睛深邃而冷漠。森比尔斯心中骤然恍然，这，就是卢修斯说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吧。
“我看了你写的东西……你提出的……除以之外，你还……”
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森比尔斯身上，空洞的黑眸中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不过对于他的问题一五一十的回复，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渐渐变好，甚至森比尔斯还让德拉科给西弗勒斯提出的草药找出来，两人开始熬制魔药。
德拉科百无聊赖地站在墙边，目光在交谈正酣的两人身上扫过，最开始两人的交谈他还能听懂，后面就是茫然。只虽然很不马尔福，但是他现在听得有点无聊，恰好与角落黑狗视线撞个正着。
一人一犬对视的刹那，竟奇异地生出一种微妙共鸣。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人，脚步悄然向角落挪去，停在黑狗身前半米处，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喂，大人有没有给你取名字？比起上次见你那副狼狈模样，现在倒还算看得过去。”
黑狗鼻腔里喷出一股气流，蓬松的尾巴尖不耐烦地在地面扫了扫，竟还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德拉科看着他这动作，没忍住吐槽: “喂！你这态度跟波特那家伙简直一模一样，一样让人讨厌！”
少年人不服气的抱怨，却没留意到波特两个字刚出口，黑狗原本耷拉着的耳朵便倏然动了动，眼瞳亮了几分，抬起头。
德拉科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不满里，屈膝蹲了下来，和黑狗平视：“上学期他居然变成高尔和克拉布的样子来套我的话！谁能想到他们有复方汤剂？而且，他还是个蛇佬腔！他就应该去斯莱特林的！可恶，当时我差点就信了他，波特那家伙……”
他絮絮叨叨地翻着旧账，语气从愤愤不平渐渐染上几分委屈。黑狗支棱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唯独在德拉科嘟囔着哈利可恶、讨厌时，会抬起前爪拱了拱他的手背，像是在反驳。
森比尔斯与西弗勒斯围绕着魔药讨论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卢修斯敲门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扫过房间，然后就撞见自己精心教养的继承人正蹲在墙角。
卢修斯的眉头蹙了一下，随即迅速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转而将目光投向森比尔斯：“大人，庄园的晚餐已经备好，不如先移步餐厅品鉴一番？”
森比尔斯尚未开口回应，黑狗朝着卢修斯的方向短促地叫了两声，显然对这个提议极为赞同。
而德拉科在听到父亲声音的瞬间，便从地上弹了起来，飞快地拍了拍长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抬手理了理额发，努力挺直脊背，装作一副仪态端庄的模样，只是耳尖微微泛红，暴露了他方才的窘迫。
“当然，你的安排很周到，我很乐意。”森比尔斯唇角微扬，朝着卢修斯颔首应允，随即朝黑狗伸出手，轻声唤道，“宝贝儿，过来。”
黑狗走到他腿边，森比尔斯抬手把他抱起来。卢修斯看着这一幕，眼神顿了顿，再次在心底无声地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狗，绝对是真的狗。
森比尔斯端坐于主位的高背椅中，身侧的座位铺着柔软的绒垫，这是卢修斯特意为黑狗安排的。果不其然，当森比尔斯瞥见那个位置时，赞许的看了眼卢修斯。
菜肴摆上桌，黑狗的尾巴便忍不住在地扫动，前爪微倾，想要扑上去。不过在对上森比尔斯含笑的眼眸，收敛了躁动，规规矩矩地坐回绒垫上，只敢用鼻子不断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真让我高兴。”森比尔斯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显然从始至终都在留意着黑狗的一举一动，“看来你没有忘记我的话，宝贝儿。”
“作为奖励，等会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
晚餐过后，西弗勒斯回到霍格沃茨，卢修斯则带着森比尔斯与身后的德拉科，来到了对角巷。
“大人，前方便是对角巷了，无论您需要什么，马尔福家的资源随时为您效力。”
森比尔斯并未回应，他的目光落在脚边的黑狗身上。黑狗支棱着耳朵，试探性地抬起前爪，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望向森比尔斯，像是在等待许可。
“宝贝儿，我说过，这是你听话的奖励。”
得到肯定的答复，黑狗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咽声，撒开腿便往前奔去。森比尔斯跟上去，卢修斯则赶紧拉着有些兴奋的德拉科，快步跟上这一人一狗的身影。
让卢修斯意外的是，黑狗的目标异常明确，径直朝着破釜酒吧奔去，卢修斯看到这儿又想到那个荒诞的想法，可理智却在拼命地告诫他：忘掉，必须忘掉。
“它要去麻瓜那边了！”德拉科拽了拽父亲的袖子，语气里满是兴奋。
“他。”
卢修斯脸色一变，连忙按住德拉科的肩膀，对着森比尔斯躬身致歉：“抱歉，先生，德拉科不懂规矩，我回去定会好好教导他。”
德拉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小声补充道：“对不起，先生。”
“下不为例。”
黑狗方向明确，直奔麻瓜界的入口，卢修斯垂在身侧的手收紧，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大人纵容的态度，仿佛哪怕黑狗真要上天，对方也会带着他去。
若是森比尔斯知道他的心思，想必会露出几分认同的神色。毕竟对掌握着诸多魔法道具的他而言，上天，本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们这一行人终究有些扎眼：尤其是卢修斯和德拉科还穿着正式的礼服，与麻瓜街道格格不入，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黑狗对周遭的注视恍若未闻，只是低头贴着地面仔细嗅闻，鼻尖不时在砖石缝隙间停顿。行至一条幽深巷口时，巷内的黑暗中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只毛色各异的流浪猫缓步走了出来，紧紧盯着他们。
可当黑狗迈步上前时，猫咪们紧绷的姿态瞬间松弛下来。最前头那只橘猫甚至主动凑过去，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黑狗的前腿，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咕噜声，方才的戒备荡然无存。
“喵呜～”
“汪！”
黑狗和猫咪们交流了片刻，低头蹭蹭他们，转而继续前行。
暮色暗沉，月亮高悬，可黑狗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沿途时不时遇上各式小动物：先是两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从垃圾桶后钻出来，对着黑狗喵了两声，尾巴亲昵地扫过它的爪子；接着几只流浪狗也摇着尾巴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黑狗的侧腹，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就连空中盘旋的家麻雀和红胸鸲，也会扑棱着翅膀飞下，轻巧地落在黑狗的头顶或背上，叽叽喳喳叫上几声，又振翅飞向前面的巷口，像是在为它指引方向。
德拉科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踝发酸，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膝盖，小声喘着气。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长途跋涉的罪，可当他抬眼看向身旁的森比尔斯，德拉科咬了咬下唇，继续跟上。
卢修斯也好不到哪里去，常年养尊处优，出门不是幻影移形就是乘坐马车，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徒步行走这么久，丝绸衬衫的领口早已被汗水浸湿，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同样没有吭声，只是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扫过坚持着的儿子，又看向面不改色的森比尔斯，最终还是挺直了脊背，默默跟上了队。
黑狗走走停停，夜色愈发浓重。德拉科的脚步早已虚浮，卢修斯也感觉有些受不住了。
“你们先回去吧。”森比尔斯开口，目光却没离开黑狗，
卢修斯看着德拉科，咬牙决定先把他送回去，然后，他竟是又回来了。
这一夜，仿佛没有尽头。卢修斯只觉得双腿早已不是自己的，意识在疲惫中反复拉扯。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前方的黑狗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条街道旁，卢修斯回神，眼眶瞬间发热，差点当众落下泪来。
梅林保佑，这条该死的狗，终于停下来了！！
他满脑子都是可以休息了，也就没注意到身旁路牌上清晰印着的三个字——女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