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枯枝,发出刺耳的聒噪,为这死寂的边境荒原添上唯一一点活气。
已是深秋,罡风卷着砂石,抽打在断壁残垣上,呜咽如泣。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默立于半截倾颓的石碑前。紫袍依旧,却洗去了昔日世家公子的浮华,染上了风霜的沉黯。
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隐约可见龙纹,却收敛了所有光华,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沉静,内敛,却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南宫鸿伸出手,指尖拂过石碑上模糊的刻痕。那并非墓碑,而是数年前那场惊天之战后,幸存者在此立下的警示碑,记录着一位少女以身为祭、封印魔通道的壮举。
碑文简陋,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未曾刻上,仿佛担心惊扰了长眠于此的英魂,又或是畏惧那仍未远去的阴影。
五年了。
距离覃沐在楼兰古城地底舍身封魔,已经过去了五年。
那日之后,星玄真人联合侥幸存世的净寂宗力量及南宫世家,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局势。
星衍真人重伤远遁,但其麾下“净世联盟”的残余势力与幽冥道、守寂宗激进派勾结,依旧在暗处活跃,如同附骨之疽。
影魔虽被暂时击退,通道被封印,但谁都知道,那来自暗影界的威胁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潜伏。
覃沐牺牲自己争取来的,不过是一段喘息之机。
而这五年,南宫鸿再未回过云梦城那象征着权柄与荣耀的家族中心。
他将少主之位交由一位族弟代管,自己则如同苦行僧,游走于世间各个曾被阴影侵蚀或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角落。
他追查星衍和幽冥道的踪迹,清理被蛊惑的势力,守护那些如当年流风界一般脆弱的地域。
他变得沉默寡言,昔日眉宇间的飞扬跋扈,尽数化作了刻骨的沉凝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唯有在无人之时,他才会取出那枚已无光华、却始终贴身携带的紫凰佩,久久摩挲,眼神复杂难明。
“嗒。”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石碑上,溅开细微的水花。紧接着,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迅速打湿了他的肩头。
南宫鸿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和衰草气息的潮湿空气。
忽然,他耳廓微动,双眼倏然睁开,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右前方数百米外的一处乱石堆。
那里,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丝……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幽冥鬼气!
没有丝毫犹豫,南宫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乱石堆上空。
下方,三名身穿黑袍的幽冥道修士正围着一个微弱闪烁的传送阵,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幽冥余孽,还敢在此现身!”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三名幽冥修士骇然抬头,只见一道紫影凌空而立,煌煌剑意如同实质般压下,让他们周身鬼气瞬间溃散!
“是……是南宫鸿!”一名修士惊恐大叫。
南宫鸿并指如剑,甚至未曾出鞘,一道凝练无匹的金色剑气已然斩下!
剑气过处,空间仿佛都被切开,那尚未完全稳定的传送阵瞬间崩溃瓦解!
两名幽冥修士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剑气绞成虚无!
最后一名修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南宫鸿身形一晃,已至其身后,手掌轻轻按在其天灵盖上。
“搜魂。”
淡漠二字吐出,那修士浑身剧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片刻后便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南宫鸿闭上眼,快速浏览着从对方神魂中搜刮到的零碎记忆碎片。
数息后,他睁开眼,眼中寒光更盛。
“黑水沼泽……蚀魂草……又是为了炼制‘唤影丹’……”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些幽冥道徒,仍在试图用各种邪法,沟通暗影界,寻找重新打开通道的方法。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冲破雨幕,向着南方黑水沼泽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丝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他心中那团自五年前便从未熄灭的火焰。
覃沐用生命封印了通道,而他,将用余生去斩断一切试图重新开启通道的黑手。
这不仅仅是为了苍生,也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份无法释怀的愧悔,以及深埋心底、从未敢言明的情感。
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如同孤独的鸿雁,飞向下一片需要荡涤的黑暗。世人所见的,是南宫少主化身冷酷的“幽冥克星”,唯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追猎,都是在向那个永远留在深渊中的身影,无声地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