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画学生听闻此言面面相觑，赶忙行礼告罪。
其中一人急声道：“我等口无遮拦，沈娘子莫要放在心上！沈娘子荣登榜首，我二人并无异议，在这里和沈娘子赔罪了。”说罢深深一揖。
另外一人有些不甘愿，但也跟着行礼：“沈娘子海涵，日后沈娘子定是前途无量，我等的胡言乱语莫要当真，告罪了。”
说罢，匆匆遁入小径深处，转眼不见踪影。
曲迦音看沈玉衡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静，又安慰了她几句，并适时转移了话题，聊到了出游写生。
每年此时，画院都会择一处风景绝佳之地组织外出写生，现在还没有公布要去什么地方。
沈玉衡想到和友人一同去风景秀美的地方写生，又聊起往日写生的种种趣事，心情好了不少，刚才的不快也就放下了。
开封府那头，陈仵作对罗渐鸿尸身进行了详尽的查验，没有在罗渐鸿的身上发现打斗或者中毒的痕迹。
李捕快亦仔细盘查了与罗渐鸿有过嫌隙之人，也没有找到什么破绽。
作为画手中排行第二的沈玉衡以及第三的曲迦音都被怀疑过，但罗渐鸿身材高大，不是女子轻易可以从高楼上推落的。
捕快们经过搜查，在罗渐鸿的房间里发现桌上放着一本《雨夜图秘法》，看来他确实在钻研如何更好地画出雨中夜景，桌上还有他的一些未完成的手稿。
最后开封府以罗渐鸿酒后登上摘星楼失足坠亡而结案了。
摘星楼已经解除了封锁，但因为之前出现过命案，楼里冷清了很多。
这日，曲迦音在摘星楼下徘徊，驻足于那片曾浸染血迹的青石板上，向上看。
“迦音，”谢云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在看什么？”
曲迦音看到谢云舟正向她走过来：“我在思考罗公子坠楼之事。”
“你有什么发现？”
曲迦音轻轻摇摇头：“我们再上去看看。”
谢云舟颔首，与她一起缓步上楼。
摘星楼的一层和二层可以自由出入，三层和四层只能沿外侧回廊凭栏观景，内室的房间是上锁的。
之前李捕快他们已向院长、副院长核实过内室的情况。
因为优秀画作评选在即，三层内室曾开启整理，留出放最新画作的空间，四层也打开过，但只仅作日常打扫。
捕快们申请拿了钥匙，进去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痕迹。
曲迦音没办法进入到三层和四层内，她从二层开始每一层都在围栏内走了一遍回形，谢云舟跟在她身后。
这一日是晴天，画院内的情景，和远处汴京城的风景尽收眼底。
行至四层回廊，曲迦音停步，凭栏下望，正下方即是罗渐鸿殒命之处。
谢云舟见她凝望出神，便走到她身侧。
此处的景致不如另一面繁华喧闹。
谢云舟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曲迦音摇摇头：“恰恰相反，一切都太合理了，所以显得有些蹊跷。现在大家都认为以罗公子的个性，可以做出酒后登楼之事，毕竟比这更离经叛道的事他也做过。”
“不错。”谢云舟深以为然。
曲迦音说：“最近摘星楼聚会频繁，罗公子出事的前一天也是，人来人往脚印杂乱。因为下过雨，外面的脚印又冲刷得很干净。之前捕快们勘查过这里，我也看了这边围栏，没有什么痕迹，仵作也表示他的身体上没有打斗的痕迹。”
谢云舟说：“所以你想说，这一切都太自然，好像所有的事都引发出一个结论，罗公子发生意外很合理。”
“正是。”曲迦音说，“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你觉得这边的风景和那边的风景哪个更好？”
谢云舟看曲迦音指向身后的方向，刚刚两个人走了一圈，看过那个方向：“自是那边更佳。”
曲迦音说：“当时李捕快问我，画师有没有可能雨夜登楼，后来又在罗公子房中寻得他钻研雨景画法的证据。我发现，这边的风景不如那边的好看。”
谢云舟想了想说：“如果罗公子沉迷于风景，不小心失足很可能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但是他也有可能是看完了风景准备下楼的时候，走到这里滑倒的。”
“是的，所以我说所有的一切都太合理了，过分的合理，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曲迦音说完之后，突然转过身去，正当谢云舟不解时，听到她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假如现在就是那个雨夜，我背对着你，你趁我不防，从后面轻轻一推……”
谢云舟愣了一下。
曲迦音转过身来：“不过这样也要满足几个条件，这个和罗公子一起登上摘星楼的人，他们是相识的，才能让罗公子走在前面毫无防备，或许也有可能做了一些其他的手脚，但目前不得而知。”
谢云舟面色凝重：“这确实是一个可能，而且这个人还需要关注着罗公子的一举一动，此人肯定是画院里的人，并且是那一日可以独自活动的人。”
曲迦音说：“是的，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如今回忆起来那日有谁对罗公子过分关注了吗？”
谢云舟想了想，无奈地说：“罗公子一直是众人的焦点，比起关注他的人，不关注他的人倒是少见。”
曲迦音也无奈地笑了一下：“算了，我们先下去吧。”
曲迦音和谢云舟从四层走到三层，发现三层的门是打开的，有画学生正把一些作品搬进去。
三层的房间一般是上锁的，曲迦音和谢云舟站在门外打量着里面的情景。
副院长孟文叙正在里面，叮嘱画学生们仔细些放好画作，他转身发现了曲迦音和谢云舟，二人忙向孟文叙躬身行礼。
孟文叙冲他们微微颔首，并未招呼他们入内，但曲迦音直接走进来，谢云舟也跟进来。
孟文叙目光扫过二人，没有制止他们，而是说：“这里放一些新晋的珍品，还有罗生之前的画。”
罗渐鸿身故之后，他的作品更具收藏价值，三层佳作阁已收藏有前辈优秀作品，此次将罗渐鸿的代表作也纳入其中。
曲迦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房间不大，堆着各种画作，也有装裱好的画悬挂着。
谢云舟说：“罗公子要是知道自己的画作被放入珍品堂，一定会很高兴的。”
孟文叙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