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长江口雾散。
江面平静如镜,唯余焦黑潜艇残骸半沉水中,黑烟袅袅,如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昨夜血战的痕迹尚未消散——断裂的控魂索沉入江底,九根青铜柱歪斜倾倒,江岸焦土上,还残留着雷火与毒雾交织的痕迹。
王道玄立于江岸,衣袍染血未干,左手紧握天罡针,右手摊开,小白龙盘绕其小拇指,鳞片微黯,气息虚弱。它刚以残魂之力唤醒老蛟灵识,耗去大半本源,此刻连龙吟都显得有气无力。
“你该休息了。”王道玄轻声道,声音沙哑。
小白龙轻轻摇头,龙须微颤,一道微弱魂念传入他识海:“北干龙……还在等我。”
众人闻言,皆默然。
自长白山龙穴崩毁,北干龙龙脉断裂,东北大地灵气尽失,百姓流离,尸横遍野。那曾是华夏三大龙脉之首,如今却成一片死地。若无人重续龙脉,东北将永无复苏之日。
而南干龙,亦危在旦夕。
就在此时,小金龙金宝忽然昂首,龙吟一声,声中竟含决绝之意。它飞至王道玄面前,龙目灼灼,以龙语传念:“主人,南干龙龙穴已三月无主。自桂林沦陷,龙脉断流,西南气运日衰。若再不重构,华夏最后一道屏障将失!”
王道玄心头一震。
南干龙,起于昆仑,经川滇,止于南岭,以衡山为龙首,桂林为龙腹,龙穴藏于南岳衡山祝融峰下。此脉虽不如北、中干龙雄浑,却是敌后抗战最后的灵脉依托。如今日军已占长沙外围,频繁轰炸衡阳,若南干龙再毁,西南大后方将彻底暴露!
“你要独自去?”贞子颤声问,眼中泪光闪烁。
金宝点头,龙尾轻摆,扫过众人脸庞,似在告别。它龙角断处虽已愈合,但新生之角尚显稚嫩,泛着淡金色的微光,远未恢复昔日威势。
五十八红了眼眶:“你才断角不久……能行吗?”
金宝龙吟低沉:“我能。鱼魂族曾授我‘龙脉归元术’,可引地气重塑龙穴。只是……需三个月。”
“三个月……”徐虎喃喃,“那时正是秋收,也是日军大扫荡之时。”
“所以必须成功。”金宝望向南方天际,龙瞳中映出衡山轮廓,“我走之后,你们务必守住衡山。那里不仅是军事要地,更是南干龙龙首所在。若衡山失守,龙首断,华夏无望。”
众人沉默良久。
王道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去吧。我们……三个月后,衡山再见。”
金宝深深一拜,龙身腾空,化作一道金虹,直贯南天。龙吟悠长,久久不散,仿佛在向这片土地告别,又似在许下誓言。
江岸之上,唯余风声呜咽。
片刻后,王道玄从怀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丹丸——正是徐虎所赠的鲸鱼魂丹。丹丸内蕴雷光,外裹水纹,乃东海鱼魂族以千年鲸魂凝练而成,可洗髓伐骨,重塑真灵。
“小白龙,”他轻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小白龙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它本为北干龙龙珠所化,因龙脉崩毁,仅存一丝魂魄依附王道玄指间。若贸然吞丹,或可重生,亦可能魂飞魄散。
但它终究张口,将魂丹吞下。
刹那间,白光暴涨!
小白龙身躯猛然膨胀,寸许之躯瞬间化为三丈真龙!鳞片如雪,龙角重生,双目金瞳如日,威压席卷江岸!它仰天长啸,声震百里,江水为之倒流三息!
“北干龙……我回来了!”小白龙龙吟震天,声音中满是悲怆与坚定。
它低头,用龙首轻蹭王道玄脸颊,魂念温柔:“主人,等我。三个月,我必让北干龙脉复苏!”
王道玄含泪点头:“去吧。我在衡山等你。”
小白龙再无迟疑,龙尾一摆,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白虹,直指东北长白山方向。
天地之间,两道龙影一南一北,划破晨空,如华夏脊梁再度挺立。
贞子靠在徐虎肩头,低声啜泣:“它们……都走了。”
金蟾蹲在岸边,大眼泡微微颤抖,喃喃道:“一个去北,一个去南……我们呢?”
王道玄转身,目光如炬:“我们,去昆仑。”
“昆仑?”五十八一惊,“那是李玄风的老巢!”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郭璞拄着残破山河印,从远处缓步走来,吴占星紧随其后,星斗旗已换新布,却仍带血痕。
“李玄风背叛师门,勾结东瀛,炼童魂、毁龙脉、杀同道。天道不公!”郭璞声音低沉,“若不清理门户,华夏道统将永蒙污名!”
吴占星点头:“昆仑乃万山之祖,若被他炼成‘永生祭坛’,后果不堪设想。”
“可胜算几何?”贞子问,声音发颤。
众人沉默。
李玄风本就是昆仑百年最强祖师,修为通天。如今又得东瀛天皇支持,炼化三千童男童女魂魄,恐怕已踏入“半神”之境。而他们——王道玄重伤未愈,徐虎虽得玄铁剑却根基未稳,五十八真炁受损,贞子凤凰魂丹尚在恢复,郭璞、吴占星更是强弩之末。
“胜算……不足三成。”王道玄坦然道。
“那为何还要去?”金蟾问。
王道玄望向昆仑方向,眼中金芒如刃:“因为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若连我们都退了,谁来守护这片土地?”
徐虎握紧玄铁剑:“我跟你去。就算死,也要让他知道——背叛华夏者,天地不容!”
五十八咬牙:“天罡弟子,宁死不退!”
贞子擦干眼泪:“我以凤凰魂丹为引,焚尽邪祟!”
郭璞、吴占星对视一眼,齐声道:“清理门户,义不容辞!”
金蟾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碧绿毒囊:“这是我最后的‘万毒母丹’,可破李玄风黑风护体。带上吧。”
王道玄接过,郑重一拜:“多谢。”
众人整装,金虹再起。
临行前,贞子忽然拉住王道玄衣袖:“若……若你回不来,我会在衡山点一盏长明灯,等你。”
王道玄轻抚她发:“我一定会回来。因为衡山,还有我们在等彼此。”
金虹划破长空,直指西方昆仑。
江岸之上,唯余金蟾孤影。他望着远方,喃喃道:“都走了……只剩我一个老蛤蟆了。”
他转身,蹒跚走向南京城:“罢了,我去岳麓山守着英魂。你们……保重。”
风过长江,水波不兴。
可那两道龙影,已深深刻入天地之间。
北有白龙归穴,南有金龙镇脉。
华夏龙脉,未断。
希望,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