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出第一张勉强能用的“强效安神符”后，云梦瑶并没有被初次的成功冲昏头脑。她深知，一张符箓的成功带有偶然性，只有稳定量产，才能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制符的练习中。
白日里，她依旧按时完成清理废丹渣的杂役工作，但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堆“宝藏”上。她利用《五行辨灵术》更加细致地分拣着废丹渣，像一只辛勤的工蚁，将蕴含不同属性残余药力的渣土分门别类。手指拂过那些焦黑的块垒时，她能清晰地“看”到其中闪烁的微弱光点——那是未被完全焚尽的灵草精华，是她绘制符箓的希望之火。
到了夜晚，她便全身心沉浸在乾坤衍天戒那方小小的混沌空间里。这里的时间是外界的两倍，给了她宝贵的练习时间。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提纯、调墨、绘符的步骤。失败是家常便饭，十次尝试中，能成功一两次已属侥幸。那些失败的符纸，要么在落笔的瞬间无火自燃，化作一小撮灰烬；要么灵力纹路骤然中断，灵光溃散，变成一张真正的废纸；更有时会引发小小的灵力乱流，震得她手腕发麻。
但云梦瑶的心志早已在云家十年的磨难中磨砺得坚韧无比。每一次失败，她都仔细回想灵力的运转、笔画的转折，寻找问题所在。《基础符箓大全》中的理论知识与她亲身实践的体悟相互印证，让她对符纹结构的理解渐渐加深。几天下来，她面前终于积累了五张闪烁着微弱但稳定灵光的“强效安神符”。虽然符纸依旧粗糙，笔画依旧歪扭得像孩童涂鸦，但内里蕴含的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意蕴，却做不得假。
“成功率低得感人，这要是在前世开工厂，早破产八百回了。不过，总算攒下点本钱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些‘丑符’换成叮当响的灵石了。”
将符箓卖给杂役处的弟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杂役弟子个个穷得叮当响，每月三块下品灵石的俸禄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哪有余钱买符箓？更重要的是，在杂役区售卖，目标太大，极易暴露自己，若是被张魁那帮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的出路，是外门弟子活动的区域。她记得刚入宗门时，曾远远瞥见过那片位于几座外门山峰交界处的坊市。那里，才是低阶修士交易物品的天堂。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云梦瑶开始行动。她先是仔细运转《归元匿灵术》，将自身那微薄的练气二层灵力波动收敛到极致，模拟出仅比凡人稍强一丝的气息。接着，她找出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灰色粗布，仔细包住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留下一双沉静的眼眸。对着水缸模糊的倒影看了看，镜中人俨然一个家境贫寒、畏缩胆怯的低阶女修，毫不起眼。
“安全第一，低调万岁。这身行头，应该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了吧？”
准备妥当，她这才低着头，沿着记忆中的偏僻小径，小心翼翼地朝着外门坊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尽量避开人群，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踏入“修真者”的圈子，去进行一场关乎生存的交易。
尚未走近，一阵隐约的喧嚣声便随风传来。越是靠近坊市，空气中的灵气似乎都活跃了几分。当她终于踏足那条着名的青石街道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穿越者”也微微怔住。
长长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头，两旁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摊位。有些是简单的草席铺地，上面随意摆放着物品；有些则支起了简陋的木架，甚至还有散发着微弱灵光的便携式玉台，显得高端不少。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熟人见面的寒暄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与她想象中仙家子弟清冷孤高的形象大相径庭。
“上好的金疮药，止血生肌，只要五块下品灵石！”
“刚从秘境挖出的百年黄精，灵气充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祖传炼器手法，代加工法器，价格实惠！”
往来穿梭的弟子大多身着统一的月白色外门弟子服，气息多在练气三、四层左右，个个眼神精明，步履匆匆。也有少数像她一样穿着便服的，想必是些散修或者另有来历之人。空气中混杂着药草香、矿石的土腥味，还有各种不明所以的灵材散发出的奇异气息。
云梦瑶像一滴水汇入河流，默默走在人群中，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一个个摊位。她特别留意那些售卖符箓的摊子。很快，她就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这个摊位上整齐摆放着几种常见的一品符箓，其中就有她关注的“安神符”。
这些符箓，用的是光滑整齐的黄符纸，朱砂绘制的纹路流畅标准，散发着均匀的灵光，看起来十分规整。标价赫然是一块下品灵石一张。云梦瑶悄悄运转《五行辨灵术》感知了一下，心下顿时了然。这些符箓的灵力波动十分微弱且单一，效果恐怕仅限于让人稍微宁神，对于真正心神损耗或修炼瓶颈带来的烦躁，效果甚微。
“标准的流水线产品，中规中矩，但效果……也就那样。我的‘强效安神符’虽然卖相不堪入目，但药力是实打实的，效果应该强上不少。嗯，有竞争力！”
心中有了底，她开始物色摆摊的位置。她需要一个人流量尚可，但又不太起眼的角落。最终，她在街道靠近末端、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巷口附近，找到了一小块空地。这里光线稍暗，往来行人相对较少，正合她意。
她铺开带来的那块洗得发白的破布，像是展开一面怯懦的旗帜。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五张皱巴巴、笔画歪斜的“强效安神符”取了出来，如同摆放易碎的珍宝般，轻轻放在布上。她没有像其他摊主那样吆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过往的行人，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她这寒酸到极致的摊位和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符箓，果然引来了不少目光。大多是好奇的一瞥，随即变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一个穿着光鲜、手持折扇的年轻弟子路过，瞥了一眼她的符箓，嗤笑出声：“啧，这是什么鬼画符？纸是捡来的吧？这笔画，三岁小孩都比这画得直！一块下品灵石？想灵石想疯了吧？” 说罢，扇子一摇，不屑地走开。
另一个结伴而来的女修也停下脚步，拿起一张符箓看了看，柳眉微蹙，对同伴低声道：“灵力斑驳不纯，纹路也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失败品，居然也敢拿出来卖。” 随手将符箓丢回布上，如同丢弃垃圾。
面对这些嘲讽和轻视，云梦瑶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只是伸出手，默默地将被丢乱的符箓重新摆好。指甲悄悄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她保持冷静。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们懂什么？我这可是纯天然、无添加、药力浓缩的‘精华版’！等会儿让你们见识见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坊市两侧的一些摊位亮起了柔和的月光石，街道上光影斑驳。云梦瑶的摊位前依旧冷清，她心中也开始有些打鼓，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这些外门弟子都只认品相，不重实效？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摊位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外门弟子服，但衣衫有些褶皱，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眼神也有些涣散，显然是心神消耗过度的表现。他似乎是刚刚完成某种极其耗费精神的宗门任务，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瞥了一眼云梦瑶摊位上的符箓，眉头本能地皱起，显然也被这糟糕的卖相惊住了。但或许是实在太需要安神静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你……你这安神符，效果怎么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起来……太次了。”
云梦瑶抬起头，用刻意改变的、带着一丝沙哑和怯懦的声音低声道：“这位师兄，符箓效果，光看外表是做不得准的。您……可以输入一丝灵力感受一下，效果……应该比寻常的，要好上一点。”
那弟子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拿起一张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安神符。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符箓之中。
下一刻，他脸上疲惫的神情骤然一僵，随即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咦？” 他忍不住发出声来，“这……里面的灵力虽然感觉有些杂乱，不算精纯……但是，这股安神定魂的意蕴，确实……确实比普通的安神符要浓郁和沉稳不少！”
他最近因为冲击练气四层瓶颈失败，心神反噬，导致连日失眠，精神濒临崩溃。寻常的安神符他用过几张，效果如同隔靴搔痒。而手中这张丑陋的符箓，却让他那躁动不安的神魂，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如同浸泡在温凉泉水中的舒缓感！
青年弟子心想： “这符……有古怪！虽然难看，但似乎真有点用！我现在这状态，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喜，脸上恢复了些许精明，开始讨价还价：“效果嘛……马马虎虎。但这品相实在太差了，一块下品灵石太贵。这样，五张，我全要了，三块下品灵石，怎么样？”
云梦瑶心中快速盘算起来。成本？几乎为零，主要是时间和精力。三块下品灵石，对她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相当于杂役弟子一个月的俸禄！但她表面上却故作犹豫，沉吟了片刻，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用带着点委屈的声音道：“……师兄，这价格实在太低了，小本生意……唉，好吧，就当交个朋友。”
交易完成！三块温润如玉、触手微凉、内部蕴含着精纯灵气的小石头，落入云梦瑶那略显粗糙的掌心。她强忍着几乎要溢出嘴角的笑意和激动，小心翼翼地将灵石攥紧，那真实的触感和微弱的灵气波动，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成功了！第一桶金！三块下品灵石！虽然少，但这是一个里程碑！证明我的思路是对的！知识就是力量，创意就是财富！垃圾堆里也能刨出金山！”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收摊，将那块破布卷起，低着头，如同来时一样，迅速融入了往来的人流中，几个转弯便消失在了巷口深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直到远离了坊市的喧嚣，回到废丹房那间熟悉而破败的小屋，紧紧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云梦瑶才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后背竟已被冷汗微微浸湿。
她摊开手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端详着那三块晶莹剔透的下品灵石。它们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仿佛夜空中最微小的星辰，却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眼中闪烁着的不再仅仅是兴奋，更是一种名为“希望”的坚定光芒。
“近乎零成本，净赚三块下品灵石！这利润率……”她低声自语，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信息差和核心技术才是硬道理！”
她没有浪费时间庆祝，而是立刻行动起来。将两块灵石小心翼翼地藏在她认为最隐蔽的墙缝里，只留下一块。然后，她握紧这唯一的一块灵石，意念一动，身影便从小屋中消失，进入了乾坤衍天戒那方与世隔绝的空间。
盘膝坐在混沌气息缭绕的空间中央，她一手握住灵石，再次运转起《混沌圣灵诀》。这一次，她不仅吸收着空间内本就浓郁的灵气，更尝试着直接引导灵石中那精纯得多、也温和得多的灵气流入经脉！
果然，修炼速度再次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虽然对于她这五个“无底洞”般的灵根来说，一块下品灵石提供的灵气依旧是杯水车薪，但比起最初只能依靠稀薄天地灵气修炼时的龟速，已然是天地之别！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希望的微光，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照亮了前路，变成了一条虽然狭窄、却清晰可见、切实可行的道路。云梦瑶知道，她终于在这看似绝境的残酷修仙世界中，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智慧，硬生生凿开了第一道缝隙，踏出了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崎岖，但至少，她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