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的声音从战术头盔里挤出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机械蜂回报，洞口在左前方十五米，荧光标记亮了——但热成像屏上有东西！橙色的，三个，正从西南角逼近，速度很快！”他的右手在手腕终端上猛地一划，半透明的光屏在我们面前炸开，三个跳动的橙红色光斑正冲破洞穴的阴影，像烧红的烙铁往这边烫。
沃克看见霍尔的喉结动了动，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眉骨上，平时总带着点散漫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热源。他左手飞快地从腰间摸出信号棒，却没立刻拧亮，只是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跟紧黑子！”霍尔突然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比洞穴里的滴水声还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目光越过光屏，精准地投向站在最前面的身影——乌鸦黑子。
钱明远肩膀上黑子几乎在霍尔话音落地的瞬间动了。身后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脸上有道横贯眉骨疤痕的男人，连回头都没有，只是突然矮下身子，像只受惊的夜鸟猛地弓起脊背。他的右手往后一伸，不是摆手，而是直接抓住了沃克离他最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的掌心全是老茧，粗糙得像砂纸，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稳。
沃克顺着他的力道踉跄了一下，这才看清他的脸。钱明远的眼睛在头盔探照灯的微光里亮得惊人，像两簇藏在暗处的寒星，死死盯着左前方的岩壁——那里果然有一点微弱的绿光在闪烁，是机械蜂留下的荧光标记。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平日里总微微晃动的左耳银环都纹丝不动。
“别开手电，踩我的脚印。”钱明远的声音比霍尔更沉，像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洞穴的湿冷空气。他率先迈开步，战术靴踩在苔藓覆盖的岩石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脚掌下长了羽毛。我盯着他后颈被汗水浸湿的深色衣料，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头盔里擂鼓，还有霍尔终端上那三个橙色光斑越来越急促的跳动声，像死神的鼓点。
洞口透进的微光已经勾勒出岩壁轮廓，潮湿的风卷着苔藓气息扑面而来。钱明远攥紧手心的冷汗，跟着乌鸦黑子猫腰穿过最后一道石缝时，左耳突然传来轻响——那枚戴了十年的银环竟齐根断裂，银链坠着月牙吊坠砸在锁骨上，冰凉的触感让他脊背猛地一僵。
几乎同时，身后洞壁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乌鸦黑子猛地回头，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整片岩壁正在渗出沥青般的暗纹，如同某种活物的血管在搏动。先前被热成像仪避开的那片红外盲区，此刻正泛起诡异的橘红色光斑，像无数只眼睛缓缓睁开。
不对劲！黑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剧烈滚动，这银饰......他突然住口，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某种湿滑的摩擦声正从通道深处漫过来，伴随着空气里骤然升高的温度。钱明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岩壁上扭曲变形，那月牙吊坠竟在掌心烫得灼人，仿佛有电流顺着断裂的耳垂爬进颅骨。
沃克的战术手电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的脆响。当钱明远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时，只见洞顶垂下无数透明的丝线，每根都黏着一颗反光的水珠——那水珠里映出的，正是他们一行五人惊恐的脸。而更深邃的黑暗里，某种东西正撞碎岩层，发出沉闷的搏动声，像巨鼓擂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残阳把洞口空地染成暗金色，阿达姆蹲在岩石旁，指尖在便携式信号发射器上飞快滑动。他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乱码，不断调试旋钮试图捕捉机械母蜂的频段。洞穴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与发射器的电流杂音交织成诡异的背景音。
还没连接上？洞口另一侧，泷泽修正检查登山绳固定装置，突然腰间的通讯器发出短促的蜂鸣声。他眼神一凛，扯下设备按亮屏幕——代表沃克他们的小队的红点正沿着洞道快速移动，距离出口仅剩三百米。
定位动了，他们正在接近主通道。泷泽修抓起头灯，打开强光模式率先冲进幽深的洞口，我去接应，你继续尝试联系母蜂，它的洞道测绘数据能帮我们避开塌方区。
阿达姆应声点头，手指仍在频率键上跳跃。当泷泽修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时，发射器突然发出一阵稳定的嗡鸣，屏幕上浮现出模糊的三维地图轮廓。他刚要开口呼喊，洞道里已传来泷泽修与幸存者的对话声。
洞顶石缝里的乌鸦黑子突然炸毛，翅膀扑棱着撞在岩壁上，发出破锣似的“嘎嘎”声——那是它遇险时才有的预警。泷泽修后颈汗毛瞬间竖起，猛地转头，就见钱明远和另外两人直挺挺倒在五步外的碎石堆上，脸色泛青，胸口起伏微弱，显然是中了此地的迷瘴。
“该死。”他低咒一声，黑子的叫声越来越急，爪子甚至开始撕扯他的背包带，像是在催命。没时间查探迷瘴来源，泷泽修反手扯开背包侧袋，按动卡扣，折叠式便携推车“咔嗒”展开，金属支架在寂静的洞穴里泛着冷光。
他蹲身，先托起离得最近的钱明远，尽量轻地放在推车下层，对方眉头皱了皱，却没醒。沃克最重，泷泽修咬着牙半抱半拖，将人挪到上层时，额角已渗出汗珠。最后一人刚放上推车尾端，黑子突然俯冲下来，翅膀扫过他的脸颊，尖喙直指洞穴深处——那里传来隐约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爬过来。
“走！”泷泽修不再犹豫，双手扣住推车把手，猛地往前一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咕噜噜”的异响，惊得洞壁缝隙里的蝙蝠扑棱着飞出来。他弓着背，脚步踉跄却稳，推车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颠簸，上层的钱明远脑袋晃了晃，泷泽修腾出一只手垫在他颈后。
前方洞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像沉沉黑布上撕开的口子。黑子还在头顶盘旋，叫声里带着焦躁，泷泽修盯着那片光，推车越跑越快，车轮撞在一块凸起的石棱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却不敢停下——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