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霍集占蜷在角落的米缸里,透过盖子的缝隙目睹一切。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一股热流瞬间失控地浸透裤裆,恶臭弥漫开来。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球像死鱼般僵直不动,口水混着泪水淌过下巴。当梭温染血的刀尖挑起米缸盖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彻底“傻掉”的孩子,眼神空洞,全身污秽。
“啧,吓成这副屎尿样,没用了,脏老子的刀!”梭温嫌恶地啐了一口,带人消失在雨夜中。
霍集占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在潮湿的腐臭中过了不知多久,直到被“疯狗”坤塔的手下捡走,扔进了位于金三角边缘密林深处的“野狗营”。
这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霍集占成了“七号”。
训练场是泥泞的修罗场。
天不亮,沉重的原木就压上他们稚嫩的肩膀。几十个孩子在持枪监工的呵斥下,在没过小腿的冰冷泥浆里深蹲、奔跑。跌倒的孩子,监工的皮鞭会带着呼啸抽在背上,立刻皮开肉绽。
练泰拳踢香蕉树桩,脚背踢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晚上伤口撒上粗盐,再用破布死死缠紧,第二天带着脓血继续踢。枪械训练更是噩梦,沉重的柯尔特蟒蛇左轮枪后坐力震得孩子虎口撕裂,手腕脱臼是常事。一个叫“小六”的孩子被后坐力撞塌了鼻梁,血糊了满脸,坤塔叼着雪茄过来,一脚踩在他脸上:“废物!枪都拿不稳,留着浪费米饭?”枪口抵住后脑,一声闷响,温热的脑浆溅了旁边霍集占一脸。
那腥热的触感,他很多年后都忘不掉。
十二岁生日刚过,“七号”被赋予了第一个任务——运送一小包高纯度海洛因穿过边境检查站。毒包塞在他破旧书包的夹层里,书包带勒着瘦削的肩膀。
过境通道人潮涌动,汗臭、劣质香水味和紧张的气息混杂。边防警察牵着狼狗来回巡视。一个警察锐利的目光扫过霍集占惨白的小脸和额角的冷汗,走了过来。就在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的瞬间,坤塔安排的一个手下佯装闹事,吸引了警察的注意。霍集占趁机像泥鳅一样溜了过去。
交货地点在一条臭水沟旁,接头人点数钞票时,霍集占再也忍不住,趴在水沟边剧烈呕吐起来,酸臭的秽物混着胆汁溅在肮脏的水面上。接头人鄙夷地踢了他一脚,扔下几张沾着呕吐物的零钞:“小崽子,这点胆量?坤塔养的狗都比你有种!”
之后,看场子、收保护费、清理门户……血腥和暴力成了日常。他亲眼看着一个欠下高利贷的小贩,被坤塔的手下用铁钩穿透锁骨,像拖死狗一样拖行在碎石路上,留下长长的血痕。他也被命令朝一个叛徒的双膝开枪,听着对方凄厉的哀嚎在密林中回荡。坤塔捏着霍集占的下巴,喷着酒气:“记住!你们就是老子养的狗!狗,就要有狗的觉悟!听话,有骨头啃;不听话……”他冷笑着用匕首拍了拍霍集占的脸颊,“扒皮抽筋,炖汤喝!”
十七岁那年,霍集占在一个雨夜,带着偷出的坤塔部分核心客户名单和一小袋钻石,像野狗一样亡命奔逃。坤塔的追杀如影随形。子弹撕裂雨幕,第一颗击中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掼倒;第二颗擦着颈动脉飞过,带起一溜血线;第三颗钻入大腿,肌肉瞬间失去控制;第四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从左腰侧射入,灼热的剧痛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滚下山坡,倒在泥泞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意识随着生命一起迅速流逝。世界在变黑变冷,坤塔手下狰狞的脸在迫近……
刺眼的灯光划破黑暗和雨幕。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踏在泥水里。李金城撑着伞,昂贵的驼绒大衣在雨夜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皱着眉看着泥泞中濒死的少年,雨水顺着他儒雅的脸颊滑落。他蹲下身,丝毫不在意泥水弄脏了裤脚,探了探霍集占微弱的脉搏,对保镖沉声道:“抬上车,叫陈医生准备好。”
温暖、干净、消毒水的味道……霍集占在剧痛中醒来。他躺在一张雪白柔软的床上,窗外是新加坡繁华的天际线。顶级私立医院的病房,落地窗外是滨海湾璀璨的夜景。李金城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关切。
“醒了?感觉怎么样?”李金城的声音低沉悦耳,“你伤得很重,差点就没命了。我叫李金城,一个商人。”他放下杂志,亲自端起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霍集占干裂的唇边。霍集占贪婪地吸吮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激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在黑暗和血腥中挣扎了十几年的灵魂。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善意和温暖,泪水无声地涌出。
“以后,跟着我吧。”李金城拍了拍他的手背,那掌心干燥而有力。那一刻,霍集占仿佛看到了黑暗尽头的神只。他成了李金城的影子,名字也被李金城亲自改回“霍集占”——“集天地之灵,占风云之机”,李金城说这个名字有格局。霍集占心甘情愿地做李金城最锋利的刀,最忠诚的盾,为他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麻烦”。他觉得自己这条烂命,终于找到了归宿。
直到那个纸醉金迷的夜晚。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的顶层“Sky on 57”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敌夜景。李金城包下了整个露台,水晶吊灯的光芒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霍集占如幽灵般隐在角落的阴影里,尽职地守护着他的“明主”。
钱芳,那个笑起来有酒窝、刚从国内顶尖大学毕业、被李金城招为办公室文员的年轻女孩,此刻却成了这场盛宴里最刺目的“装饰”。
她脸色惨白,眼神惊恐涣散,被迫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布料粗糙的蓝白相间中学校服裙,裙摆短得可怜,露出两条瑟瑟发抖的光腿。李金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向几个大腹便便、眼神淫邪的东南亚政商显贵介绍:“这位是我们办公室新来的文员,给几位老板助助兴!芳芳,还不给‘校长们’敬酒?”
钱芳的手抖得厉害,酒杯几乎拿不稳,澄黄的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胸口廉价的校服布料。一个秃顶男人怪笑着伸手去摸她的脸,钱芳触电般猛地后缩,撞翻了椅子,引来一阵哄笑和口哨。
李金城随后让钱芳离开了:“别怕,这些叔叔、伯伯都是我的生意伙伴,他们跟你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