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又是那个怪人...
她又在对着空气说话了...
细碎的议论声像毒蛇一样钻入苏雪棠的耳朵。她面无表情地走过走廊，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轻轻晃动，蓝宝石般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同学根本不存在。
但程筱筱的存在感却无法忽视——女鬼正飘在她身边，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叨：那个穿黄裙子的女生刚才瞪你了！要不要我吓唬她一下？我可以让她的笔飘起来，或者让她的椅子突然变冷...
别闹。苏雪棠压低声音警告，你想让我被当成更大的怪胎吗？
可是她们在说你坏话！程筱筱气鼓鼓地飘到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女生面前，做了个鬼脸——当然，她们看不见。
苏雪棠快步走向教室，希望上课铃能尽快响起。自从程筱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在学校本就稀薄的存在感变得更加诡异。以前大家只是觉得她孤僻，现在却开始传言她被鬼附身有精神病。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带着一丝内疚，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苏雪棠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飘在身边的程筱筱，女鬼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不知为何，看到程筱筱这副表情，她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
...不关你的事。她轻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又在自言自语，赶紧闭上嘴。
但已经晚了。走廊拐角处，三个女生正盯着她，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苏雪棠认识她们——班上的小团体，以欺负不合群的同学为乐。
哟，苏大小姐又在和空气朋友聊天啊？领头的女生林娜阴阳怪气地说，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脑子？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苏雪棠的手指悄悄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像往常一样无视她们直接走开。
但程筱筱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女鬼的声音陡然提高，半透明的身体因愤怒而闪烁起来，这个丑八怪敢这么说你？！她猛地飘到林娜面前，脸几乎贴到对方鼻尖，让我教训教训她！
别——苏雪棠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程筱筱的双手突然变得凝实，一把抓住林娜的肩膀——令人震惊的是，这次她真的碰到了！林娜惊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因为她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正掐着她的肩膀，却看不见任何人！
有、有东西在碰我！林娜惊恐地尖叫，疯狂拍打自己的肩膀，滚开！
周围的同学都愣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苏雪棠能看到程筱筱正得意地笑着，双手紧紧抓着林娜不放。
鬼！有鬼啊！林娜歇斯底里地大喊，转身就要逃跑，却被程筱筱绊了一下——女鬼的脚再次短暂实体化，正好挡在林娜面前。
林娜狼狈地摔倒在地，引来一阵哄笑。她的两个跟班吓得后退几步，不敢靠近。
够了。苏雪棠小声对程筱筱说，再闹下去会引起大麻烦的。
程筱筱撇撇嘴，松开了手。林娜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连掉在地上的书包都顾不上捡。
活该！程筱筱对着林娜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转向苏雪棠，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看，我保护你了~
苏雪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心里涌动的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奇怪的温暖。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多管闲事。
上课铃响起，同学们陆续进入教室。苏雪棠注意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加怪异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像以前那样在意。有程筱筱在身边飘着，小声吐槽老师的讲课内容，课堂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
午休时间，苏雪棠照例躲进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这里很少有人来，是她和程筱筱的秘密基地。
你在看什么？程筱筱好奇地凑过来，半透明的身体几乎贴在苏雪棠背上。
诗集。苏雪棠简短地回答，翻过一页。这是一本民国时期的旧诗集，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哇，我生前也读过这个！程筱筱兴奋地指着其中一页，徐志摩的诗！我最喜欢《偶然》了！
苏雪棠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嗯...不知道为什么，关于诗歌和音乐的记忆特别清晰。程筱筱的表情变得柔和，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我父亲从西洋带回一台留声机，我常常偷偷听那些唱片...
苏雪棠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读起那首《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程筱筱安静下来，飘在她身边，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天籁。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雪棠读完整首诗，抬头看向程筱筱。女鬼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宁静与忧伤，美得让人心碎。不知是什么驱使，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程筱筱的手背。
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次，她的手指没有穿过空气，而是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什么——冰凉、柔软，却真实存在。更奇妙的是，在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的蓝光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迸发出来，像是静电，却更加绚丽。
两人同时惊呼，迅速分开。
刚、刚才那是...？程筱筱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苏雪棠也瞪大眼睛，心跳如雷。我碰到你了...真的碰到了。
程筱筱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再来一次！她急切地伸出手。
苏雪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再次触碰她的手指。这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微弱的蓝光，真实的触感，还有那种奇异的、仿佛电流穿过全身的感觉。
这太神奇了...程筱筱轻声说，眼中闪烁着泪光，一百年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被触碰...
苏雪棠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应该抽回手的，但某种力量却让她无法动弹。程筱筱的手指冰凉却柔软，像是握着一块会呼吸的寒玉，让她舍不得放开。
一声猫叫突然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苏雪棠猛地抽回手，转头看到一只黑猫正蹲在书架旁，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筱筱？
你能看见我？程筱筱惊讶地飘向黑猫，后者立刻竖起尾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逃跑。
苏雪棠皱眉。这只猫...
它也是鬼魂。程筱筱解释道，蹲下身与黑猫平视，我能感觉到...它已经死了很久了。
黑猫似乎终于确认程筱筱没有威胁，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鼻子嗅了嗅她的手指——令人惊讶的是，猫的鼻子竟然真的碰到了程筱筱的手指！
哇！它也能碰到我！程筱筱惊喜地叫道，开始抚摸黑猫的头。黑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蹭着她的手掌。
苏雪棠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这只猫...凭什么能这么轻易地触碰程筱筱？凭什么能让她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
我们该回去了。她生硬地说，站起身收拾书本。
再等一会儿嘛~程筱筱头也不回地说，继续逗弄黑猫，它好可爱！
苏雪棠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不是契约的惩罚，而是另一种更加尖锐的疼痛。她咬紧下唇，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程筱筱的手腕。
我说，回去了。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程筱筱惊讶地抬头，看到苏雪棠的表情时愣住了。雪棠...你怎么了？
契约规定你不能离我太远。苏雪棠冷冷地说，拽着程筱筱往外走，而且...而且我讨厌猫。
黑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弓起背发出嘶嘶声，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回家的路上，苏雪棠一直沉默不语，程筱筱则困惑地飘在她身边，时不时偷瞄她的表情。
雪棠...你生气了吗？程筱筱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苏雪棠硬邦邦地回答。
明明就有...程筱筱嘟囔着，突然眼前一亮，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和那只猫玩？
胡说什么！苏雪棠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人侧目，我怎么可能会嫉妒一只...一只鬼猫！
程筱筱却笑得更加灿烂了。你就是吃醋了~她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没想到雪棠这么在乎我！
闭嘴！苏雪棠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加快脚步往家走。
回到家，苏雪棠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条红绳。她抓住程筱筱的手腕——这次触碰依然产生了那种奇异的蓝光——将红绳系在上面，打了个复杂的结。
这是什么？程筱筱好奇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绳。
契约之结。苏雪棠板着脸解释，这样...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
程筱筱眨了眨眼，突然凑近苏雪棠的脸。雪棠，你该不会是...怕我消失吧？
苏雪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过脸去，不肯回答。
放心啦程筱筱轻轻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我是你的鬼，哪里都不会去的
...
...随便你。
夜晚，苏雪棠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程筱筱飘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半透明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虚幻。
雪棠...她突然轻声开口，如果...如果我完成了心愿，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苏雪棠的心猛地一紧。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程筱筱是因为未了的心愿而留在人间的鬼魂，如果心愿了结，她是不是就会...离开？
你...你的心愿是什么来着？苏雪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程筱筱转过身，月光穿透她的身体，而且对象我都选好了——
别说了！苏雪棠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程筱筱飘到床边，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是玩笑。她轻声说，我喜欢你，雪棠。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能交流的人，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苏雪棠的呼吸几乎停滞。她应该反驳的，应该像往常一样骂程筱筱或者烦人鬼，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
因为你表面冷漠，内心却比谁都温柔。程筱筱微笑着解释，因为你明明能看见那么多可怕的东西，却依然坚强地活着。因为...她顿了顿，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活着的美好。
苏雪棠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迅速躺下，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让程筱筱看到自己的表情。...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程筱筱轻声笑了，没有拆穿她的逃避。晚安，雪棠。
等确认程筱筱已经着后，苏雪棠悄悄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新的备忘录。标题是程筱筱的喜好，下面已经列了几条：
- 草莓
- 巧克力
- 徐志摩的诗
- 茉莉花香
- ...
她犹豫了一下，又添加了一条：
- 喜欢的人：我？
然后迅速删掉，改成：
- 喜欢的人：待确认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苏雪棠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了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