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陈七七不仅升为昭仪,还搬去了披香殿。
王淑妃带着一肚子火气,气势汹汹地就要往那处赶。
她非要给陈七七个教训不可!
然而,却被身边的侍女锦心死死拦住。
王淑妃不悦地瞪着锦心说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了?居然敢拦本宫?!”
“娘娘!娘娘三思啊!”
锦心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她的裙摆。
她急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娘娘!”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小美人,是陛下亲封的九嫔之首昭仪,更是皇长子的生母!”
“陛下亲自下旨为她迁宫,又要大张旗鼓举办满月宴,摆明了是要抬举她们母子。”
“您现在若去披香殿闹起来,岂不是正撞在风口浪尖上?陛下若知道了,定然不悦啊!”
王淑妃脚步一顿,锦心的话像一盆冷水,倒是叫她的理智回还了几分。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最终,王淑妃还是忌惮李庭会因此而不喜自己,放弃了去披香殿找陈七七麻烦的念头。
经历过之前玉宸宫的事情,王淑妃心里明白,天威难测,所以行事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有本事生下来,且看她有没有本事养大了!”
王淑妃旁若无人般地诅咒着。
她放完狠话,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回了芙蕖宫。
可王淑妃一走进殿门,一路上压抑的怒火便再也控制不住。
她随手抓起身边的琉璃盏,白玉瓶,便不管不顾地狠狠砸在地上。
一时间,芙蕖宫内的器物碎裂声,不绝于耳。
“贱人!狐媚子!凭你也配!”
王淑妃一边骂一边砸,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劝阻。
生怕自己多嘴,下一个瓶子就要砸到她们自己的头上。
那可是性命攸关,万万马虎不得。
正当她举起一个青玉笔洗要往地上摔时,殿门忽然被推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笔洗脱手而出,竟直直朝着来人的方向飞去!
“陛下小心!”近侍惊呼。
李庭身手敏捷地侧身避开,笔洗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他抬眼望去,只见殿内一片狼藉。
一向娇媚的王淑妃此时鬓发散乱,脸上泪痕未干。
她正惊愕地看着自己,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到来。
李庭的眉头一蹙,看到王淑妃这般狼狈模样,倏忽间心生不满了起来。
可是又思及她当年为自己挡箭的旧事,心中那点不悦,立刻化为了心疼与愧疚。
这些年来,终究是自己多对不住慕晴,李庭心想。
于是,李庭挥退左右。
等到宫人们皆退至殿外后,他走上前,对着王淑妃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晴发这么大的火气,是谁不要命了,敢惹朕的爱妃?”
王淑妃的闺名是慕晴,李庭私下多以此称呼,显示他对王淑妃的偏爱宠溺。
王淑妃见他明知故问,心中更是委屈难言。
她猛地转过身去,用背对着他。
王淑妃的肩膀微微抽动,声音带着赌气的意味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心里眼里只有披香殿那位杜昭仪和皇长子。”
“如今何必还来管臣妾是死是活?”
“臣妾这里,就不劳陛下挂心!”
她这话语里充满了酸楚和埋怨。
李庭看着王淑妃,想起自己生病时,王淑妃为他忙前忙后的操劳。
现在看来这瘦削的背影又比以往更是单薄了几分。
李庭见了,不由涌上几分心疼。
可是一想到梦中的神谕,说杜银姗与自己命格相系,就只能喟叹了一声。
听见李庭叹气,王淑妃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自己撞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
闻到鼻间萦绕着的淡淡龙涎香的气息,这份熟稔的感觉,触动了王淑妃,令她不禁潸然泪下。
她抬起一双被泪水模糊的盈盈眼眸,望着李庭,嗓音哽咽地唤道:“陛下……”
“臣妾还以为陛下不喜欢臣妾了……”
李庭闻言用指腹拭去王淑妃脸上的泪痕。
“傻话,朕怎会不喜欢你?”他的语气极柔。
“只是慕晴,朕是一国之君,子嗣关乎国本。”
“如今朝野上下都盯着朕的后宫,朕需要一位皇子来安定人心,应付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李庭说到这里,随即捧起王淑妃的脸。
他的目光深邃,颇有几分无奈地表示:“杜昭仪有幸诞下皇长子,朕不得不给予她应有的体面,这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在朕的心里,无人能及你分毫。”
“这些年,你为朕付出的,朕都记得。”
王淑妃仰头看着他,纵然心中对陈七七的嫉恨如毒藤缠绕。
但此时此刻,在帝王的温言软语之下,也只能点头应下。
她想起了之前锦心的话。
王淑妃明白此刻若再为了陈七七的事情纠缠不休,只会将陛下推得更远。
她依偎进李庭的怀里,将不甘与怨恨强行压下。
王淑妃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委屈的顺从:“臣妾明白了。”
“是臣妾一时糊涂,只顾着自己吃味,忘了陛下的难处。”
她抬起眼,努力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陛下放心,臣妾以后不会再去找杜昭仪的麻烦了。”
他对王淑妃的听话感到十分满意。
“今晚,朕就歇在芙蕖宫了。”
然而,依偎在他怀中的王淑妃,低垂的眼眸里却冰冷一片。
不找麻烦?
那贱婢得罪了自己,难道还想活命?
她的命,自己迟早要攥在手里!
宴会当晚,大殿之内张灯结彩,流光四溢,其盛况远超寻常宫宴。
文武百官,后宫妃嫔齐聚一堂。
王淑妃盛装出席,坐在仅次于皇后之下的位置上。
她牢记着对李庭的承诺,并未如以往对待杜银姗那般,直接对着陈七七发难。
可眼见着往日对自己曲意逢迎的宫人内侍,还有后宫的妃子们,如今都围着披香殿打转。
心中生出的那股嫉恨,久久压不下去,反而如野火一般越烧越旺。
端坐于凤座之上的皇后,将台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自然没有错过王淑妃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她端起面前的玉盏,轻轻啜了一口,对王淑妃如闲谈般说道:“今日皇长子满月,陛下龙心大悦,实乃宫闱之喜。”
“本宫瞧着,杜昭仪倒是将这孩子养育得极好,颇有陛下幼时的风采。”
“可见啊,这生养子嗣,终究是后宫女子最大的福分与功劳,比什么虚名恩宠都来得实在。”
皇后偏过头斜眼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王淑妃问道:“淑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王淑妃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岂能听不出皇后的弦外之音?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扯出一抹带着锋芒的笑容。
挑衅一般,迎向皇后的目光。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能为陛下开枝散叶,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说到这里,她话锋陡然一转。
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皇后依旧平坦的小腹,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宫里头啊,有时候福气也是强求不来的。”
“若不得陛下真心眷顾,终究也是膝下荒凉,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享受天伦之乐。”
“心里头那份酸楚,也怕是难与人言吧?”
王淑妃这话,就差指着皇后的鼻子在骂她不受宠,所以连个子嗣都没有,只有羡慕旁人的分。
可皇后与王淑妃相处多年,养气功夫亦是极好。
她当即又反驳了回去道:“本宫乃陛下明媒正娶的中宫皇后,天下万民的国母。”
“无论是哪位妃嫔诞下皇嗣,都需唤本宫一声母后。”
“倒是淑妃你,终究只是个妃嫔,这深宫之中,还是需要有孩子傍身才行啊。”
王淑妃被皇后那句“需要孩子傍身”刺得心头滴血。
她脸色青白交错,一时语塞。
王淑妃只能死死瞪着皇后,而皇后则施施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会她。
此时,皇后优雅地起身。
她端起酒杯,面向李庭扬声道:“臣妾恭贺陛下喜得麟儿,愿皇长子福泽绵长,臣妾敬陛下一杯。”
李庭高坐龙椅之上,将方才台下皇后和王淑妃的机锋尽收眼底。
不过他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出言调停。
现在的李庭心情极佳,享受着百官朝贺的恭维景象。
至于后宫女子间的拈酸吃醋,在他眼中,只要不闹到台面上,便无伤大雅。
李庭欣然接受了皇后的敬酒,朗声笑道:“皇后有心了!”
说罢,一饮而尽,更显得他意气风发,一改之前的颓丧病气。
宴会气氛在觥筹交错中逐渐推向高潮。
丝竹悦耳,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景象。
就在众人以为盛宴将圆满结束时,李庭却含笑看向坐在下首不远处的陈七七。
陈七七眼力耳力都是极好,早就把前面的争端给收入了眼中。
见李庭看着自己,陈七七报以一个不失礼数的笑容。
她知道,有了梦中神谕的李庭又要来给自己发大礼包了。
杜银姗的死活当然跟李庭没关系。
可是杜银姗跟李庭的命格相连之后,李庭还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管吗?
依照他自私自利的性格,自然是绝不可能的。
见诸人都抬头看着自己,李庭示意乐声暂停。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
“昭仪杜氏,温婉淑德,诞育皇长子有功,深得朕心。”
“今日皇子满月,朕心甚悦,特晋昭仪为贵妃!望其今后克娴内则,表率六宫!”
李庭的旨意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皇后都无比讶异地看着李庭。
怎么册立一个贵妃都不跟自己这个皇后商量一下?
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地位尊崇无比。
贵淑德贤,按照这个排序,陈七七的贵妃可是压了王淑妃一筹。
昔日芙蕖宫中的洒扫宫女,今日宴会被亲口御赐册封为贵妃。
王淑妃闻言,如遭雷击。
她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落在桌上,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贵妃?!那贱婢何德何能!
王淑妃就差当场发作,但是碍于群臣都在场,已经有人出声恭贺,所以她只能隐忍下来。
在一片恭贺声中,陈七七谢过圣恩。
当她抬起眼帘时,目光恰好与王淑妃那淬毒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然而,出乎王淑妃意料的是,陈七七非但没有丝毫闪躲或畏惧。
反而迎着那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带着挑衅的张扬笑容。
那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讥诮。
与王淑妃记忆中那个在芙蕖宫前跪地求饶,唯唯诺诺的宫女杜银姗,简直判若两人!
王淑妃愤怒得几乎扭曲了她那张姣好的面孔。
那么点小事就受不了了?
往后可还多着呢,那可怎么办?
陈七七心中对王淑妃有点唏嘘,但更多的则是如何将杜银姗的仇恨都加倍报复回去的思忖。
她跟李庭,自己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只是怎么折磨他们,反倒是成了陈七七需要思考的地方。
宴会结束。
李庭心情颇佳,本想今夜去陈七七的披香殿陪伴她。
可陈七七却根本不稀罕李庭这个人,反而还恶心得紧,直接拒绝了对方。
李庭虽有些扫兴,但也没有强求。
一时兴味索然,李庭便摆驾去了芙蕖宫。
他知道自己册封陈七七为贵妃,王淑妃肯定要吃醋,便意图安抚一番。
然而,这一回的王淑妃连基本的接驾礼仪都显得敷衍。
李庭见了心中已有些不快,不过想着今夜高兴,于是仍耐着性子上前。
“爱妃还在为今日之事不快?”
听到这话,王淑妃猛地转过身。
将今夜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委屈瞬间爆发了出来。
“陛下还问臣妾?您今日将那个贱人她抬上贵妃之位,可曾想过臣妾的感受?”
“臣妾伺候您这么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宫女吗?”
李庭见她非但不感念自己前来,反而直言怨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杜银姗与自己命格相系,王慕晴说她是贱人,那朕成了什么?
李庭拂袖冷声道:“慕晴!你今日太失分寸了!”
“朕晋封她为贵妃,是因她诞育皇长子,于社稷有功!此乃国事家事一体,容不得你在此拈酸吃醋!”
“国事?家事?”
王淑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凄厉而尖锐。
“陛下!您只知道她生了皇子!可臣妾为什么生不出来,难道您不知道吗?!”